第13章 13

玄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黄梨木雕花大床上，鼻尖传来的是鹅梨帐中香的清甜，脑袋却像是要炸开一样，身体也无比的沉重，似乎负载着无数的沉疴。

“水——”玄烨只感觉嗓子火烧火燎，稍微一动，就似刀子在流动。

“小主子醒了，阿弥陀佛，快去通报太后，”乳娘惊喜的叫出声来，她的脸上带着白纱布做的面巾，殷勤的奉上茶水，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默默垂泪，“千万不要跑出去了，真的让乳娘担心死了，你瞧瞧你出去一趟，什么也落不着，只落了一身伤，还……”见喜了。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早就有人报到宫里去了，御医早早的等候。

话音未落，门帘摩擦传来“哗啦”的声音。

“玄烨，”孝庄太后坐在玄烨床头，用手绢轻轻的擦拭着玄烨额头上的汗珠，心疼的看着他白嫩的小脸上出现一个个黄豆粒大小的水痘，“不要怕，玛嬷陪着你。”

“玛嬷，我难受，”玄烨迷迷糊糊的，眼泪不自觉的涌上眼眶，心中委屈都要漫出来了。

“不难受，不难受哦，”孝庄搂着小玄烨，拿着碧绿金丝绕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困难，我们玄烨最勇敢了，一定能克服，对不对？”

“等玄烨克服了，玛嬷带你去玩好多好玩的，吃好多好吃的，喝好多好喝的，上次玄烨送给玛嬷的可可，玛嬷还没喝完呢，等玄烨好了，玛嬷找好多好多的可可给玄烨喝，”

“疼，”玄烨朦朦胧胧的听着玛嬷温柔慈爱的话语，心里越来越酸涩，不自觉的撒娇。

他的声音就像刚出生的猫儿似的，弱弱的，小小的，“脖子好疼哦。”

可把孝庄心疼坏了，她手肘轻轻转了一下，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便被脖子背后青紫的痕迹吓到了。

歹徒自然不会手软，孩子的皮肤娇嫩，这样脖子的青紫就显得尤为可怕，孝庄眼神闪了闪，手向下放了放，靠在玄烨的背上，“玄烨呀，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和玛嬷说说。”

“我……在街上……”玄烨的脑子混混沌沌，不知道为什么，思绪集中不起来，昨日的记忆仿佛蒙了一层纱一样，怎么看也看不清，说的话也断断续续，“……一黑，到……外面……山里……”

玄烨说的话颠三倒四，却不妨碍孝庄心里猜个七七八八。

“乖孩子，你累了，睡吧、睡吧……”孝庄再次擦了擦他头上浮出的汗水，扇子送去阵阵凉风，吹开的玄烨脸上的灼热感。

孝庄看着玄烨的呼吸渐渐的变得均匀，才把他放在床上，起身叮嘱了嬷嬷几句，到了屏风外，才叮嘱苏茉儿，“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那群汉人嘴里果然没有一句实话，说什么见到玄烨迷路心善送回来，玄烨这一身伤怎么回事！”

苏茉儿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主子，你一夜没合眼，保重凤体，，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看着点小主子。”

孝庄点点头，“你在这，我也放心，出什么事就和我说一声。”

凤辇嘎吱嘎吱进了西华门，正欲向慈宁宫抬去，孝庄太后风风韵韵的声音传来，“去养心殿。”

此时，顺治皇帝正在养心殿与大臣议事，“你们瞧，玄烨出去贪玩，就是那些逃人冒着被抓的风险送回来的，他们立了这么大一功，也足以向我们证明这些汉人并不是十恶不赦，逃走也仅仅是为了生活所迫，倘若我们放松一点要求——”

“咱们是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么？投充法难道不是这些汉人自由选择？我们的做法是为贫民衣食开生路，又怎么能说是弊政，他们既然选择做了农奴那就好好当奴隶，总想着逃跑怎么回事，难道不该惩罚？”

“投充法是自愿的吗？照你这么说，圈地圈的是无主荒地，又怎么有这么多原本的农地被侵占？还说给就近居民根据其田产的质量以“均平兑换”的方式进行交换，可是真的做到公平了吗？所谓的“均平”也不过是一句谎话，所谓“田地被圈之民，俱兑拨硷薄屯地”便是如此。圈地之法，危害颇多，堪称国之蛀虫，必废不可！”

“皇帝，圈地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是咱们满人留下的传统，传统不仅不可废，还必须对于逃走的奴隶严加处罚，才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告诉那些奴隶，不要想着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