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元新歌大概能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少年径直来到三人最常玩的沙坑前，还没等脱了鞋一脚踏进其中，便发现那处正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瘦长纤细，扭曲可怖，一眼便能看出不是人类，元新歌本来还有些犹豫，想要当做没看见、动作流畅地转到其他器材前去玩，里香却不依不饶地扭动着身子跳出了他的怀抱。她的身形重新拔高，变回了那巨大的怪物形态，少女直接踏入沙坑，让那背对着他们的怪物惊得瞬间便跳了起来。

看着那怪物头也不回地一溜烟逃走，元新歌心中有些无奈，他坐在已经开心地将沙子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祈本里香身边，看着她这与高大身材相当违和的可爱动作，心中也产生了些许柔软的情绪——十年前，他带着成年人的意识和幼儿的身体来到祈本里香身边，从小与她一起长大，他见证了少女的所有悲欢喜乐，虽然对方是被穿管局划定为高危不可控因素的、绝对不能朝其中投入感情的对象，他也依然希望祈本里香能继续这样无忧无虑的开心下去。

如果她能不想着对这个世界做出什么有害的行为，而是一直这样乖巧地陪伴在乙骨忧太身边，元新歌可以允许她一直存在，甚至会主动保护她不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他心中有属于自己的一把标尺，不论是乙骨忧太还是此时毫无威胁性可言的祈本里香，此时此刻都已经被他划进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他如此想着，伸手推倒了祈本里香面前的小沙堆。

少女甚至没有如同仍是人类时下意识地发出尖叫，她颇有些迟钝地歪了歪头，然后才让那只独眼对准元新歌。

她叫道：“新歌，新歌……”

元新歌轻笑一声，他说了声“对不起”，主动伸手将那沙堆拢了起来。见到变成原状的“作品”，祈本里香果然不再纠结刚才的事情，她又继续将手插进被阳光暴晒了一天而变得温暖的沙子之中，埋头建设起了自己梦想中的公主城堡——这是祈本里香坐在沙堆中最喜欢做的事情，自从她的父亲死去，她就多了个“和新歌与忧太一起远离祖母住进大房子”的愿望，虽然这想法她只悄悄对元新歌一人说过，但元新歌的确记在了心上。

在祈本里香还是人类时，元新歌的完成任务的计划一向秉承着“不让祈本里香因为任何事情感到失望”的宠爱战略，目的是让她在遭遇意外后将依靠的对象从乙骨忧太转变为他。因此为了她的这个愿望，他本打算让三人长大后一同考到一所外地的高中，然后由他出资为三人租上一间大房子作为他们走读时的住址，可没想到祈本里香转变的时间如此之早，甚至还没等到升上初中，她便已经失去了性命。

元新歌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拢着沙子，祈本里香便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小姑娘犹豫一瞬，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凑到元新歌面前央着他要回家去。

意识到是自己的状态影响了祈本里香的兴致，元新歌摸了摸她低垂下来的巨大头颅，对她说道：“我们去看大房子。”

他现在的住所虽然绝比不上祈本里香梦想中的城堡规模，但上下两层楼的复式设计用来应付一个还从未体验过独居生活的小女孩已经足够绰绰有余，元新歌又一次抱起了把身体缩小的祈本里香，带着她缓步朝家中走去。或许是回忆中多了太多令人感到伤感的事情，元新歌在路上拎了许多甜品与小玩具，于是祈本里香的目光一直定在他挎在手臂上的塑料袋上，这样小女孩的表现让元新歌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用钥匙打开门锁，他先让祈本里香进去，自己则在玄关处停下换鞋，她没了束缚，如同小鸟般飞快地窜进房间内部，不到两分钟时间就将一楼的所有门都打开看了一遍，元新歌提着购物袋走进厨房时，她开始了更加细致的探索与游玩，这里的每一处在她看来都是相当新奇，直到元新歌吃完晚饭，祈本里香才又乖乖回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

元新歌任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立刻便觉得找回了曾经在祈本家的感觉，于是他习惯性地将电视调到了祈本里香最喜欢的动画片频道，自己则又开始走起神来。

他想，他还是让祈本家发生了太多事情，那些事让祈本里香这个小女孩即使死去变成独身一人的咒灵，都比仍是人类时更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