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浓郁的灰雾如同有自我意识般, 在圈内翻滚波动。
越渔被朝芯扣住后脑,搂在怀中, 献祭般的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送到对方口中。
朝芯缓慢的吸吮着她的血液,喉咙滚动时,情不自禁的蹭了蹭她的脸,满足的问:“你的血为什么是甜的?”
越渔把她抬起的脑袋压回去:“多喝点,别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又没有糖尿病,血怎么可能是甜的?
能问出这话,朝芯显然是脑子不清醒。
雾圈外的射击还在继续,敌人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进来,等了足足十几分钟后, 终于收枪大步离开。
越渔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止血,脖颈处的牙洞并不深, 加上朝芯的动作温柔, 失血过多的晕眩也随之平复。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后,她推了推朝芯的肩膀:“我们出去吧。”
朝芯没动, 搂着她腰肢的手微微收紧,尖尖的虎牙研磨着她雪白细嫩的皮肉,含糊道:“再等等, 这些人很狡猾,他们可能没走远,正躲在角落里等我们主动出去。”
越渔恍然, 缩回了jiojio, 纳闷的问道:“这一群人究竟是谁?其他小队的成员吗?你和队长看到他们时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是早就猜到他们会出现、还是被埋伏过一次?”
朝芯稍稍离开她的颈侧,目光盯着两个小小的牙洞,等殷红的鲜血蜿蜒着流到越渔的锁骨处时, 她才伸出舌尖,眯着眼,顺着血液一路舔回去:“他们是其他高塔派来的人,致力于消耗我们高塔的战力,等我们撑不住时,就会冠冕堂皇的打着支援的旗号,直接吞并我们高塔的一切。因为我身份特殊的缘故,他们不止一次袭击过七队,只是之前的偷袭队伍普遍是七八人成团,从来没一次性出动过这么多人……”
对于一些弱小的高塔而言,二三十人已经可以称得上倾巢而出,对方花费这么大精力,就为了针对她们三个人,可想而知,偷袭她们的高塔要么是急了,要么就是实力不俗、财大气粗。
朝芯之前一直确定不了敌人的身份,如今生死关头走一遭、倒是获得了不少情报。她的心中隐隐有了揣测,最后吸吮着一口越渔后,站起身拽住对方的手:“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她们走出浓雾圈,眼前豁然开朗,绕着远路回到了最初遇袭的地方时,越渔不由脸色一白。
朝芯慢半拍反应过来,用力握紧她的手:“低着头跟我走,别看那些东西。”
越渔也不想看。
然而冲击性太大,她的视线如同黏在这片尸山血海中。
之前看凌听夷杀异兽时,她还能催眠自己野兽是猎物,如今瞅着外形相似的同族被砍成肉泥,手掌碎乱、头颅滚在一旁,难免感到不安惊惧。
似乎是注意到她走不动路,朝芯忽然抬手,握住越渔圆润的肩膀,将她抱入怀里。
眼前一暗,越渔虽然还能嗅到散之不去的血腥味,却看不到那恐怖到能做噩梦的画面。
“别害怕。”朝芯努力温柔着声音,但因为离开了浓雾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她难免有些不自在,耳朵通红道:“我不会让凌听夷伤到你。这次任务结束,我会去求他……让他安排你留在五十一层,当我的、的……”
她想说什么,又不太好意思,憋了半天后,粗声粗气道:“先当我的仆人,堵住其他高层的嘴。”
越渔摸不着头脑:“我好端端的去当你仆人干嘛?”
朝芯傲娇道:“当我的人,你就不用再离开高塔,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稳自在一辈子。”
越渔吃惊:“你到底是谁?还有这种权力?”
朝芯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的极为倔强:“我是我自己,第七小队的机枪手!”
越渔见她不想说,识趣的不再追问,转而深吸口气,轻声道:“你身上好香。”
朝芯一怔,耳朵的红迅速蔓延到脸颊,很快连脖子也红彤彤一片。她咬着唇,却难得没骂人,而是小声道:“你喜欢的话,我……”
越渔没听清她声若蚊蝇的话,很快推开她:“闻不到那些血腥气,感觉好受不少,谢谢你的拥抱。队长还不知所踪,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不能放任她继续做这么残忍又无意义的事情。”
单纯的杀敌或补刀,越渔都能接受。
可现在这让人干呕的场景,已经到了暴虐变态的地步。
越渔直觉凌听夷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便催促着朝芯,目不斜视的追寻着满地碎肉,向深处找去。
找到凌听夷时,已经是十几分钟后。
对方站在墙壁一侧,手里的长刀一下下的插.入地上血肉里,每当刀尖提起,总有鲜血飞溅到她的身上或墙壁上。
地上那人显然已经死透,可凌听夷并没有结束战斗的意思,她明艳漂亮的脸上泛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珠不知是浸到血液、还是处于亢奋中,朦胧的笼着一层红雾。
噗嗤噗嗤的声音在安静的废墟里不绝于耳,越渔强压着恐惧,张口唤道:“队长。”
凌听夷倏忽停下动作,寻声看来,见越渔和朝芯都还活着,不由将长刀一拔,欢喜的向她们靠近,语气与平时并无区别:“太好了,你们——”
朝芯蓦然向前走了一步,挡在越渔的面前,眼中混杂着厌恶与忌惮,警告道:“别过来!”
凌听夷脚步一滞,沉默半晌,苦笑道:“抱歉,我刚战斗完,身上的确有点脏……”
朝芯发出一声冷笑,嘲讽道:“他都亲眼看到了,你何必再惺惺作态。我之所以不让你靠近,不过是因为他脖颈处有两个牙洞,我怕你一见到,就要提刀把他砍成肉泥罢了。”
凌听夷没有立即反驳,而是下意识看向越渔的颈侧。
看到越渔雪白修长的脖颈处,的确有着两个殷红的小点时,她的眼神里忽然泛起莫名的变化。
越渔说不上那是什么样的目光,正感到不安时,便见凌听夷垂下了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瞳孔,令人瞧不见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听到她轻声道:“我去洗漱。”
她虽一路乱杀,包倒是好好的背在身上,摸出两瓶水后,她将包放下,走到墙壁后方。
朝芯松开越渔,让她不要乱动,随即在包里翻出饼干和水,回到她身边递给她。
越渔没有胃口,看一眼饼干,只觉饼干也是猩红色的,未免浪费食物,她摇摇头,只小口小口的抿了两口水。
三人原地休息了会,朝芯的腿上有伤,虽然在之前找了机会把子弹挖出来,伤口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痊愈的。
不能继续往深处走,也不能在原地多停留,三人商议了会,决定中止这次任务,提前回高塔。
出来时花费了半天功夫,回去时同样如此。
穿过贫民窟、在高塔门前停下时,已经是深夜时分,越渔困倦不已,游魂似的下车,刚踏入大厅,就见里面人头攒动,居然都没休息。
凌听夷和朝芯跟着进来,见状齐齐皱眉,一左一右的拽住人询问。
“……我也不知道。”
“有敌人来袭!”
“没看见……听说高层有人受伤了。”
“之前广播里传出了动静,好多人都在喊塔主!”
“塔主出事了,我们可怎么办?”
听到塔主可能出事,凌听夷瞥了眼越渔,向她示意身边的朝芯。
越渔茫然的看去,只见朝芯脸色难看,神情犹豫,纠结片刻,扭头看向越渔,语速极快道:“我去一趟高层,你这几天在塔里别乱走动,有什么事直接去找颜莺时,别和她单独接触!”
这个她……
指的自然是凌听夷。
越渔迟疑两秒,见朝芯面上急躁,却忍着性子不肯走,非要得到她的准确回复,不由无奈道:“好,我知道了。”
朝芯眉头一松,转身大步向楼梯走去。
走了两步后,她突然回头,定定的看了越渔一眼。
越渔以为她还有话没说完,正想张口询问,便见她又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
越渔一脸懵,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转头看向凌听夷,问道:“要不要回去休息?”
凌听夷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上去。”
越渔只当她有事要做,便听话离开。
然而实际上,凌听夷自她走后,一直安静的在原地站着。
之所以不和越渔一起上去,倒不是怕了朝芯的警告,而是她看的很清楚——越渔在害怕她。
即便少女明面上什么也没说,甚至主动对她发出邀请,但前几日的笑颜与亲近赫然收敛了许多,凌听夷不想刺激越渔,索性压住不舍,暂时与对方分开。
她这点细腻温柔的心思,越渔是半点没体会到,回到自己房间,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会澡,将自己洗的香喷喷后,往床上一趴:【系统,在吗?我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没?】
系统直翻白眼,骂骂咧咧道:【你也知道你脑子进水了?没事干去翻译古书干嘛?那是学者做的事,你插什么手!】
越渔被骂的狗血淋头,委屈的将这件事的始末全盘托出,继而纳闷道:【当时你不在吗?你去哪了?】
说到这里,系统深深叹气:【去救男主了。按照剧情发展,他被原主扔到荒野后,本该和三无美少女结识,之后顺势把对方收入后宫,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我循着动静赶过去,发现美少女差点把他的狗头拧下来。】
越渔吃惊:【你不是说主角都有主角光环的吗?男主怎么会死?】
系统郁闷道:【炮灰反派出手,男主自然有光环附体,但如果是女主出手,光环就没效了,毕竟女主也是主角。】
越渔恍然,接着问道:【然后呢?你把男主救下来了吗?】
系统点头:【我把他传送到八百里开外了,保证美少女找不到他。】
越渔:【那他们的感情线怎么办?】
系统惨淡一笑:【男主能在那个人形兵器的手里活下来就不错了,还谈什么感情线?我估计他自己都吓得够呛,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她……真是奇怪,剧情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你根本没插手,为什么他们还会搞崩……】
系统很惆怅、很忧郁、很悲伤。
越渔却只听到和自己无关,顿时松了口气,将话题拽回来:【为什么翻译古书会这么危险?如果我继续翻译的话,你能帮我隔绝那个古怪的幻觉吗?】
系统沉吟道:【这个世界表面是废土科技、内里还有灵感这一说法……因为太复杂,我就不和你说太多,反正说了你也迷糊。你只需要知道,接触的神秘知识太多,精神就会逐渐被污染,哪怕学者足不出户,也有可能被刺激成疯子。】
【之前是我没有防备,才会被大海淹了老家。】系统恨恨道:【现在我开启了防护墙,你随便去看书,哪怕是看到颜莺时的本体,我都能保证你的灵魂和精神不会堕落!】
越渔懵懂:【颜莺时的本体?什么意思?】
系统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一时语塞。
不等它支吾的找到借口,越渔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我明白了!我悟了!她其实不是人对不对?!】
系统见瞒不住,长叹道:【没错,她其实是——】
【狐狸精!】越渔抢过话头,语气笃定道:【看她平时妖里妖气的模样,她一定是狐狸精变的!】
系统:【……】
越渔:【真神奇啊,废土居然还能和妖怪扯上,这个小说世界的设定真的是离谱。】
系统:【呵、呵呵。】
说到颜莺时,越渔想起对方一直留在高塔里,或许会对塔里发生的事情有所了解。朝芯虽然脾气坏,但对方刚才脸色苍白的样子,令人难免有些忧心。
越渔思考了会,起身出门,敲了敲书库的大门。
颜莺时很快探出头来,狐狸眼微微眯着,似乎心情不错:“晚上好,小可爱。”
越渔忍了她恶心心的称呼,询问道:“塔里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楼有那么多人没睡觉?”
颜莺时沉吟:“有一个埋伏在高塔五年的间谍,在今天对塔主进行了暗杀,塔主受了伤,高层一片混乱,下三层的人大概是听到动静,所以惶惶不安不敢入睡吧。”
越渔想了想,话题一转:“朝芯和塔主是什么关系?”
颜莺时扬眉,脸上重新展开笑:“好过分啊,居然当着我的面打听其他女人的事情,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越渔:“……再见。”
她知道这是对方不肯说的意思,便干脆利落的打算抽身,然而转头时,她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掠过墙壁上的影子。
昏黄的灯光下,颜莺时的身姿映在上面,却没有半点妖娆妩媚的曲线。她的头颅被张开的花朵形状替代,花瓣舒卷着,中间空空荡荡,而在脖子下方,则是一对没有羽毛覆盖的翅膀,骨节收拢,左翅比右翅无端端要小上不少,看着极为不协调,令强迫症浑身难受。
越渔拧着眉,还想往下看,颜莺时忽在此时凑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越渔回神,看她脑袋还顶在头上,不由愣愣道:“没什么。”
颜莺时探究的看她,重复问道:“真的?”
越渔思考片刻,把她的脸别到一边,再次往书库的墙上看去。这次墙上的影子与她本人无异,没再出现奇怪的翅膀和花朵头,越渔松口气,心道自己果然是看花了眼、又或者是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没事了,我先回房间,你也早点休息。”
她摆摆手,转身离开。
书库里,颜莺时凝视着她的背影,朱红色的长裙下,却无声无息的探出数条藤蔓。这些枝条仿佛暗中吐着信子的毒蛇,起伏着追着越渔而去,到达越渔的后脑与后颈时,它们突然在空中停住了动作,似乎是主人正在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
毫无防备的脑袋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颜莺时神情不明的盯着,一直盯到越渔快到房门口,她才垂下眼,将蓄势待发的藤蔓们倏忽收回,悄然关上门。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门口再次响起敲门声。
颜莺时见越渔去而复返,脸上难得少了笑容,语气淡淡道:“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越渔一脸嫌弃:“我又不抢你的烤肉,你急着赶我干嘛?喏,你又没钱买酒了吧?”
她这回带了酒过来,抬起手递给颜莺时,解释道:“你刚刚凑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有烤肉香,没闻到酒气。原本只打算去食堂看一看,没想到里面还有酒卖,我想着你干巴巴吃肉也没意思,顺便帮你买了一瓶,你拿着吃吧,我……哈欠,真的要去睡觉了。”
她的眼尾溢出生理性泪花,见颜莺时怔怔的没动,好笑的调侃了一句:“大半夜吃肉,你也不怕长胖?”
颜莺时慢慢低头,盯着她手里的酒,看了足足半晌,才小心接过,眉眼温柔的低笑:“我是吃不胖的体质,当然不怕。”
越渔气鼓着脸,扭头离开,边走边忿忿的咕囔:“你这种人吃夜宵,真的是浪费粮食!”
颜莺时静静的看着她,眼见着她回到房间、将门一关后,才重新凝望酒液。
这酒并不贵,只有两点最难得。
一点是越渔特意为她送来的。
另一点则是……刚巧送的是她最喜欢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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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没事要做,越渔放心的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洗漱后,她去楼下溜达了一圈,见下三层依旧处于混乱中,便回到七楼。期间,她壮着胆子敲了敲朝芯的房门,见里面没动静,便知道对方还未回来。
凌听夷可能在房间里,也可能去了其他地方,越渔没事找她,便没去打扰。
窗外的天空略显阴沉,瞧着像要下雨。
越渔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没见过下雨的样子,不禁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