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再见

独眼领主低头坐在主塔一层的大厅中，旁边的尤琳整理好村子里的物资信息，估算出价值。

她款款走到领主的神前，低身行礼：“大人。”

可主座上的人头也不抬，呆视脚下虚无。

她继续说：“现在谷仓里剩余的食物还够我们支撑两月，亚麻，毛呢，皮革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分发给下面的村民。”

“你认为村子现在的状况如何？”他的声音低沉空幽。

尤琳犹豫了一会，才道：“很不好，时值冬日，村民们已经很久没有产出，并且不断有人生病，死亡，斯卡里兹的发展在倒退。”

“现在还剩多少人？”

“大概不到四百，听多诺万大人说今早发现了许多冻死在屋里的人。”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也有些低落。

“把大部分木材的储备也发下去吧，让他们夜晚在家生火取暖，先度过这几日，后面我自有办法。”他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地说出口。

“如你所愿，大人。”尤琳看到他的脸庞，不由得暗惊。

不会再来一次

主塔三层的圆环长廊，他看见埃丝特在带着小汉娜，教她干些杂活。

回到起居室，推开半椭圆的屋门，回到她的身边。

她披散着白发，紧紧裹着厚绒棉被，手中拿着话本观看，小尼娜趴在她的胸前啃咬，逗得她不时轻笑。

听到开门声的她，把目光转来。

阿提拉坐到床边，笑言：“爱德华在贵胄们的心里是一种另类的神话，但你也许会觉得他实际上就是个渣滓。”

他说的是她正在看的那本，风靡巴克斯上层的某个骑士的艳情史，里面的内容用讽刺幽默的词汇描述了情场老手的一生。

里面有多种满足一切少年幻想的元素，出身名门，比武冠军，晋升爵位，以弱胜强，敌莫敢当，被无数人传颂，名震寰宇。中间当然也少不了了大量的宴会，与国王大贵族谈笑，及各种与夫人小姐邀舞交融的桥段。

阿提拉是把它当成幽默小说来看的。

“我其实并不喜欢看这个，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的，看到它就把它拿起来了。”她转头对着他，不解地问。

独眼沉默地低头，这本书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

“没关系，也许你会喜欢这本。”他再次抬头露出笑容，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几本，这些是贵族小姐们爱看的骑士话本。

她接过书，看了几眼便放下，她直视男人，说：“我想知道，你和我以前的故事。”

阿提拉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却在慢慢颤抖。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我们的故事很简单。”

她轻轻弯着头，面露不解。

“你是星，是月，而我是那只追寻着光蜉蝣。”

她脸上的疑惑更深了，撅起小嘴冥思苦想起来。

他笑了：“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无赖抱住女王并成功在一起的故事。”

她说：“你不是无赖。”

他低头颤抖起来，好像笑的越来越开心。“你也不是女王，但你比女王温柔，善良，没有人比得上你。”

她愣住了，以前的自己真的有那么温柔么？她对男人说：“我有写过日记吗？”

阿提拉听言，笑容慢慢地止住了。

他抬起头，满脸复杂，他很想对她说：不，你没写过。但终究还是没法欺骗她，堵在喉咙的话语吐出来以后变成了：“你不会想看的。”

“我想看。”

他的身体巨震，那只柔荑在他的侧脸摩挲，这还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这样。

他闭上眼沉默。也许是害怕她看到以前那个可笑的自己，害怕她知道深渊，更害怕她再一次看到后，可能会改变的选择。

命运的交织，无尽的转折，他不敢确定，她是否会变。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手上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似要抚平上面的伤痕，“你经历过了一些事，我能够感受到，你内心的复杂。”

他按住那只温暖的手掌，把她按在脸上，再也不让她离开。“那天你说不想我再沾染恶念，于是我便不会在你面前杀人。

我说你好好休息，别再劳累，可我知道，我走了之后你还是会像之前一样。”

她笑了起来，那张绝世容颜，纯白笑靥和那温柔的神态与记忆中的她重叠在一起。

他按着那只温暖的小手，剧烈颤抖起来，渐渐位移到眼前，遮掩住那道旧时的伤痕。

“你和塔妮娅那孩子一样，总想为我做点什么，可我不需要，我只想你们能够安安心心，在家里愉快的生活就好，你知道当我回家，看到你那疲惫的样子我有多心疼吗？我费尽心机去获取这份权力，最后居然连让自己的家人轻松幸福快乐生活都做不到，那我做的这些有何意义？我真想亲手毁了这一切！”

她呆呆地看他，眼睛浮现水雾，尽管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那模糊的面容，看不透的复杂，满头白发，这些在她眼中呈现，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