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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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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住哽咽:“为什么非要坚持受那些罪。”

比起医疗机密,这种无关紧要的闲谈倒是显得好回答很多,舅舅想了想道:“我还真的问过,他那人性子挺冷,不爱说这些,架不住我想缓解他疼痛问了好几次,最后他就答了我四个字——”

他认真说:“为了求婚。”

沈禾柠涨满的脑中顷刻间轰响,炸出满腔碎片。

手术当天的分分秒秒都倾泻般回到眼前,舅舅当时描述患者痛苦的每一句话,全部成了尖长的刺,最后尽数落到男人病榻间的那句话上。

“哥哥想用这条腿,跪下来跟柠柠求婚。”

舅舅听出她声调不对,忙追问情况,沈禾柠愣愣靠在椅背上,低喘着反问:“舅舅,刚才我问你大家去支援的特殊理由,现在我替你回答,比如……你们唯一一个受尽折磨从手术台上下来的试验对象,是不是先一步带队去了灾区?”

听筒里猛地寂静。

“是不是那个‘大家’里面,本身就包含了试验对象本人?”

舅舅张口无言。

“是不是……四五年前出了车祸,跌进河里被脏水污染,到现在除了接受临床试验,就只能截肢的人,是——”

她声音轻微,不忍心说出那个挤满胸口的名字,缓缓问:“是我男朋友,薄时予。”

舅舅隔了一两分钟才彻底读懂她话里的意思,长长吸气几次,难以置信问:“你始终在担心的人,是薄时予?!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腿伤时间都对不上,你是不是哪里弄错?”

他谨慎道:“小姑娘,别在网上看到了什么热搜,就——”

沈禾柠突然抑制不住,涌出眼泪说:“他是我男朋友,他要求婚的人就是我!我在今天以前始终以为他车祸两年,他何必瞒着我年份和细节,到底有哪里不能让我知情,必须避开我的!”

她的尾音戛然而止。

激烈反应下不小心伸向那张大网的手指,隐隐捅破了一个角落,流出某个人寂然无声的经年爱意,发出全世界都在坍塌陷落的刺耳巨响声。

沈禾柠止住所有哭腔,定定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她把手机话筒紧贴在唇边,浑然不知自己误碰了挂断键,通话已经结束了。

她胸前急促起伏许久,才半梦半醒一样问:“他是哪一天出车祸落水的,地点在哪,当天什么天气。”

她手无意识落在自己健全的右腿上,用力扣住膝盖,在不足千万分之一的轻微疼痛里,代替并不存在的对方,艰涩地把几个字从齿关间挤出来。

“是四年前的中秋夜吗,琴河边大桥,当天下了暴雨,一个十五岁的女生因为不想被带走,从家里高烧跑出去,被一辆酒驾的越野车撞下河,有个人……”

她犹如跌进真空,感官全部被封闭,只有不断回旋的剧烈心跳和血流声,一遍一遍冲刮全身,机械地往下说。

“有个人从背后冲上来把她抱住,给她挡了所有伤害,因为她濒临昏迷,不记得身后人的身形和声音,只有模糊的别怕两个字,从医院醒过来以后,坐在床边的女人受了一点轻微的皮肉伤,却告诉她——”

“是妈妈保护了你。”

“而你那么割舍不下的哥哥,哪怕你落水差点出事,也从来……从来没有回来看你一眼过。”-

晚上八点,沈禾柠身上胡乱裹了一件连帽的大衣,半张脸都被遮住,手上提着一个不算大的旅行包,脚步虚浮地走出宿舍。

她站在楼下淅沥的细雨里,给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人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语气惊喜不已:“柠柠,今天怎么有空给妈妈打电话,是学校里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钱不够用?”

沈禾柠一步一步踩着地面上的积水,经过那道薄时予曾站在她楼下,彻夜靠过的冰冷墙壁,静静问:“妈,你在家吗,我想跟你见一面,现在就买车票回去。”

女人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说:“没,没有在家,我就在你学校附近不远,本来是最近天气不好,不放心想过来看看你,怕你忙所以就——”

沈禾柠脚腕发软,坚持往前走,一双桃花眼沁满冷水,在路灯里映出疯狂灼烈的光:“好,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你,马上就去。”

打电话她会挂,发信息她会装傻不回,只有见面,必须见面。

女人报出来的地址是离舞蹈学院三条街远的一家酒店,沈禾柠一刻不停打车赶到,上电梯的时候看到镜面里映出来的人,脸色素白得像纸,嘴唇鲜红,漆黑眼睛深井一样。

她想,这个索命女鬼的样子,绝对不能给哥哥看见。

想起他的时候,她整个人昏沉得要倒下。

但走向那个房间,把门拉开的一刻,她又前所未有的清醒,无数冷水从头顶瓢泼而下,把她浇得肺腑冻结,又一阵一阵灼烧,如同架在漫天遍野的山火上。

女人很瘦小,年逾四十了仍然秀丽,也得益于最近几年保养得好,远不是当初凭空出现,在抛弃危险工作的丈夫,抛弃年仅四岁的小女儿,跟别人远走他乡后,时隔十一年又回来,想理所当然把她直接带走的那副憔悴样子。

“柠柠,你真过来了,”她拿毛巾来给沈禾柠擦头发,“冷不冷,妈这就给你开空调。”

沈禾柠红唇往上挑了一下,轻声叫她:“陈女士。”

陈锦容呆住,讷讷看她:“柠柠,你怎么这样叫我,是妈妈做错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了。”

沈禾柠想笑,神色从眼睛传导在脸上,却更像是难以忍受的哭意。

她抹了下眼角,不能想象自己究竟是怎样过完这四五年,眼前的女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踩着一个人倾注了全部的爱和身体。

沈禾柠蛮力攥住手指,指甲边缘小刀子一样切着皮肤,她颤抖着吸气,甚至弯了弯眼睛,在房间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盯着陈锦容问:“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中秋,你在琴河边上救了我,还落下了病根。”

陈锦容表情一紧,很快恢复如常,偏过头说:“都过去多久了,还提它干什么,妈妈救你不是应该的吗,我的病又不重,只要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就够了。”

她每说一个字,沈禾柠五脏就被扎得更深一寸,最后只剩下薄冰一样的自我安慰,也许只是她多想,也许不是哥哥。

沈禾柠眼眶通红,神经被刺得暴跳,怎么可能……是她哥哥。

她屏息问:“不提怎么行,我还要巩固记忆,免得忘了你为我做过什么,当初那场车祸,你是怎么冒着雨跑过来,从背后护住我的?”

陈锦容习惯性背诵几年来一成不变的答案,也是当初薄时予亲口教给她,让她来说的。

沈禾柠笑着点点头:“你还在我耳边说过一句话,记得是什么吗。”

陈锦容茫然,镇定地掩饰道:“妈妈记性不好,早忘记了。”

“是吗,那车从哪个方向开过来,撞向什么位置,自己亲身经历的,总不会没印象吧。”

陈锦容咽了咽,她当时离得其实不远,清楚看见了全程,每每回想都心惊肉跳,从前沈禾柠回避这件事,从来不会多问,哪怕她提了,沈禾柠都要刻意转移话题。

她已经松懈惯了,以为往后都不用再回忆,骤然被问起细节,脑中只有紧张。

薄时予也跟她讲过更细的版本,精确到没有破绽,但多年过去,加上又是突如其来,她哪里还能说清,也来不及编更详细的谎话,本能地照实道:“司机酒驾,速度特别快,从右边撞过来的,奔着双腿……”

沈禾柠吃力吞咽:“那你怎么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陈锦容被她问得措手不及,慌乱地找着借口,试图让她移开注意力,而这幅推脱搪塞的态度,和那个独自躺在手术台上尝尽了苦痛蹂|躏的男人放在一处,对沈禾柠来说就是无可比拟的刺激。

“谎还没说够吗?!”

她肺里开始缺氧,忍耐到最大极限,多一秒也不能承受,厉声打断那些连逻辑都开始对不上的假话,眼泪顺着脸颊汩汩涌出来。

“我再问你一次,救我的人到底是谁!我哥哥……你说对我漠不关心的那个人,他断了腿,怕被我知道真相一直避而不见!”

她胡乱掏出手机,打开微博上随便一张图片,大哭着狠声说:“你亲眼看着他坐轮椅的样子!你还能不能说出口,当年的事跟他无关?!”

陈锦容满脸死白,还欲否认,被沈禾柠咄咄逼人地抓住衣服,她自知全完了,突然崩溃地叫道:“是不是薄时予食言了!他说过这辈子都会咬死了不告诉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我最恨他……最恨的就是他!”她失控破音,“当年在那个河边,我也来得及去救你,我不敢……我也惜命,有什么错!哪个人不是自私的,做母亲就不能考虑自己安危了?!”

“可他跟你非亲非故,他怎么能直接就疯子一样扑上去抱你……”陈锦容浑身发颤,“那我成了什么,我一个母亲,想把你带走无可厚非,结果被他衬的,我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沈禾柠眼前发白,手脚的力气都被抽走,皱着眉,就这样怔怔注视面前的女人,不能想薄时予的名字,稍一触碰,就是山崩海啸的席卷。

陈锦容说完这些,知道彻底无可挽回了,捂着眼睛痛哭,呆滞道:“他太奇怪了,我没有见过那种人,明明什么都有,你只是一个半路捡来的妹妹,怎么能值得他那么疯魔,他冲上去的时候,怎么知道是断腿?他分明就是抱着不要命的心!”

她惨笑着望向沈禾柠,清楚无可挽回,彻底放弃了挣扎,积压太久的隐秘再也不受控制地倒出来。

“柠柠,你以为……”

“你的毫发无伤是怎么来的?血肉之躯替的啊。”

“我带你回小城,以那边的条件,以我的经济状况,哪来的钱供你天天学舞蹈,你一个被他娇惯了的小小姐,根本不知道舞蹈班有多贵,是他安排的老师,高中三年只服务你自己,其余那些所谓同学,都是为了隐瞒才找来的伴读。”

“我工资几千块,能给你买得起几件衣服?你那些总在换的裙子,舞蹈服,件件都是他选的,买好了送过来,甚至后来他能下床了,都是他自己坐着轮椅,亲手给你洗过的。”

“你转学过来性格孤僻,受人欺负,我一个孤寡女人,有什么本事去叫不平,是他背地伸了手,把伤你的一个个剔除出去,连老师都挑了最喜欢你的几个换上。”

“你高三那年,在杂志里看上一双白色舞鞋,我给你的时候你冷淡地不要,你也不知道,那双鞋是他去买的,听说找了几个国家的柜台,才有这么一双。”

“你身体不好总生病,那年冬天高烧,烧得神志都不清,我一碰你你就挣扎,是他半夜赶过来,腿还惨不忍睹的,就哄你一个晚上,趁你醒之前再消失。”

“同学不是跟你炫耀过某个牌子的蛋糕好吃吗,咱们这小地方没有,我骗你是托人买的,实际也是他,排了队买满所有口味给你送来,到的时候他还怕身上药味太重,弄脏你的蛋糕。”

“连你人生第一支口红,也是他百忙里选出来的,特意像对小孩子似的打了缎带送你。”

“你十八岁生日,以为他远在德国?”

“其实他就在你的窗口外面。”

“他那个人自从腿断以后,就总在光照不着的阴影里头,你吹蜡烛的时候我去关窗,听见他嗓子哑得吓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给你哼生日歌,还生怕你听到。”

一句句生日快乐。

从她五岁起,到分别决裂的二十岁,他从未有过一场缺席。

腿可以不要,命可以不要,一切都能置之度外,为她赴汤蹈火,唯一只企盼他的珍宝能平安欢愉,没有他,也能最好地过这一生。

因为所爱无望。

故,所爱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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