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回来了！
少年侠客, 意气风发。
一把小刀将对手的衣领定在柱子上，任其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出来。
而他沉静的站在擂台的最中心，倾斜的斗笠只露出他的下半张脸。苍白的嘴唇无悲无喜的微抿着。
这里是极乐凤鸾塔的第一楼, 无数个擂台以向心圆分布。穹顶同样以向心圆式镶嵌着大小宝珠, 越往中心去宝珠越大也越亮, 就像最中心的擂台最豪华也最宽敞一样。
中心大擂台, 四面伫立着攀凤金柱, 顶上硕大宝珠从四面八方投射出光，打在擂台上, 不像擂台, 倒像一个有聚光灯的舞台。
但辉煌的光柱打在那名年轻侠客身上，却只是为他又增添了一圈神秘的光晕罢了。
鱼大哇哇：“关少侠牛逼啊！不过半个时辰吧, 他就已经从边缘小擂台进阶到中心大擂台了！”
三百年前的举凤鸾规则是完全的武斗, 一对一，擂台比武。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擂台是活动的。边缘一圈的擂台最小也最多，只要连赢一场即能往内圈挪一位。关小刀在半个时辰内, 以连胜18场的战绩登顶了核心区的大擂台。整个擂台区都为他轰动了。
这种现场观看的比赛擂台，加之特别的赛制，很容易就调动旁观者的心绪。不只是鱼大, 其余围观者也兴奋得两脸通红, 不时发出尖叫。
关小刀对周围的欢呼声充耳不闻，抬手取下那把小刀, 又重新收好。
“呜呜呜想要给他买小刀打call！”
“太节省了，一把小刀来回用！”
“啊啊啊啊啊！帅啊！”
……
大概这就是现场的魅力, 不少人已经无师自通了现场打call！
鱼大激动得看着擂台旁的巨大告示牌从十九更新为二十, 随观众一起发出欢呼声。关小刀二十连胜了！
裁判洪亮的声音：“这位来自北部霑州的关小刀, 以不可思议的刀法牢牢稳固了他核心大擂台的位置，获得了二十连胜——接下来还将有源源不断的挑战者向核心大擂台发起冲击。请让我们拭目以待！关小刀是否能卫冕成功！现在，”裁判走到关小刀身边，“关小刀想对自己的表现说些什么？”
二十场胜利的中场休息，竟然还有采访环节。
【我浪费了一刻钟。】
凤鸾塔灵立即小声道，它将当年发生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姜缓：“……”
他当年是这样说的？
塔灵磨蹭姜缓的手腕，【……是的呀！缓缓是这样说的，好帅的！】
——是好中二吧。
姜缓忍不住蜷了蜷手指，耳尖微红，尽职尽责以关小刀的口吻，冷冰冰道：“我浪费了一刻钟。”
裁判一愣，随即提高声音，慷慨激昂道：“关小刀的意思是说——他还能更快更强！好！不愧是少年英才！”
裁判的声音极具渲染力，随他的话音一落，擂台周围的欢呼声和尖叫声更加高昂。
“他真的好酷！”鱼大嗷嗷叫。
茶茶认可，两个人一起招手欢呼。
这时从侧面登台一位红衣侍女，手捧一个托盘，托盘上一排小刀。
裁判弯下腰接过托盘，“此皆是由千年精铁打造的小刀，匠心打磨，焠之以凤凰圣火！现赐予你——二十连胜的关小刀！”
他举高那个托盘，向四周展示，宝珠的投光笼罩着那个托盘，托盘上的小小刀具仿佛被嵌上了一层金边。所有人不由自主的追随裁判的动作。
裁判充满情绪感染力的声音：“举凤鸾！举凤鸾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机会的地方，只要你敢拼敢闯——荣耀和辉煌都在前方！”
随他的话音，喧腾的气氛几乎炸裂了整个一层。
几乎所有参赛者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一方擂台上，那一个小小托盘上。
黑衣劲装的侠客仍旧无动于衷，“我用惯了，不换。”
裁判仍然保持亲切的笑容，“没关系，你暂且收下——只要你仍站在这个擂台上，前面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数不尽的奇珍异宝！”
他听上去是在和关小刀说话，实际上是面对所有参赛者，他语气极为笃定自信，令人信服，“甚至，缥缈仙门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仙门就在你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打开双臂，“登仙——指日可待！”
激昂的声音在一层回荡，传遍在每一个人耳边。
来到这的参赛者无一不是怀揣着对仙途的憧憬和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
这一段话让无数人亢奋激动起来，似乎人人都想成为擂台上的关小刀。
“荣耀！荣耀！”
“登仙！登仙！”
……
“那么，如何实现这一切呢？”裁判满带笑意，“你们只需要简单的迈出一步——登上擂台，去战斗，去战斗！哪怕千万人在前，向前冲，就是胜利！冲！冲！”
群情响应。
“战斗！”
“战斗！”
“冲！冲！”
“冲！冲！”
……
鱼大们被热烈的气氛所带动，几乎是下意识跟着人一起呼喊起来，直到浪潮生不客气的淋了他们一脸水。
“昂？”
浪潮生的表情极为凝肃，“你们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想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向前冲。”
“知道马云是怎么赚到第一桶金的吗？”
“换句话，看懂关小刀是怎么赚到一件法宝的吗？你想赚吗？”
浪潮生声音冰凉，这熟悉的套路一传入耳朵里，鱼大和茶茶顿时一抖，大脑瞬间清醒了，看了看周围——无数人跟着一起呐喊，一起眼神直直的盯着豪华擂台上的关小刀。
“卧槽！传销啊！”鱼大震惊脸。
他们毕竟是经受过无数“妖魔鬼怪”熏陶过的当代优秀网友，一瞬间清醒过来，再看这个华丽的大厅，情绪激动涨红了脸的参赛者……口灿莲花的裁判兼主持人，哪儿看哪儿都不对劲。
浪潮生道：“恐怕还不止如此。”
茶茶反应过来，“那个送来的极品小刀不只是所谓二十连胜的奖励，是——”她是主播怎么会不知道，“是打赏！”
脱口而出后，茶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错，这就是打赏。我们观看时就在惋惜关少侠少了小刀，其余的人大概也会这么想。有人出这个大手笔……”茶茶抬头看着这巨大的穹顶，金碧辉煌，镶嵌宝珠。
她喃喃：“这意味着，还有一批真正的观众在看擂台。我们，所有参赛者只是被观看的……”楚门。
浪潮生表情凝重，“你们没见过打野拳——这里恐怕还有个巨型的赌博池。”
三个人面面相觑。
鱼大：“三百年前的举凤鸾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浪潮生：“可不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
狂热的情绪会像传染病一样在群体间蔓延。个人的理智很容易被群体的疯狂所吞噬。
关小刀站在擂台上，就像汪洋大海里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撕裂。赤红的眼神如同冰雹闪电打在他的身上——几乎所有人都想将他从台上掀下去。
姜缓再一次目睹这一幕，仍旧攥紧了手。
他当年是怎么想的，现在还是怎么想的。
劈了吧。
不如直接劈开吧。
【……原来缓缓这个时候就想劈塔了吗？】塔灵稚嫩的声音。
姜缓和塔灵心神沟通。
“这个时候应该只是想把这个穹顶劈开。然后让上面的家伙知道什么叫做：脚踏实地，重新做人。”
塔灵不解：【……咦咦，为什么是重新做人？】
“因为，以同类搏杀而取乐的东西，不算人。”
姜缓没有在意包围擂台的人，他的目光似乎能穿越穹顶，看透其上谈笑戏谑的“观众”。
*
极乐凤鸾塔的第二楼。说是第二层楼其实不那么精准，它是一圈看台。最下面一层是无遮挡的公共看台，上面一层则是更隐蔽的包间。
看台上可以无遮无拦的清楚看见每一个擂台上的情形。而擂台区却只能看见珠光闪耀的穹顶，也听不见看台区的声音。
每一个看台不仅有美食佳酿，还都设置了专门的□□助兴的砝码台。
有的人喜欢从边缘小擂台选中明日之星，也有的人喜欢看中心大擂台的守擂。但这个新的擂主实在太强，一把小刀，从无虚发，轻松将所有挑战者钉在柱子或者擂台上，连血都没见丝毫。
从一开始喝彩，很快有人发出了嘘声。最后是连绵的嘘声。
比起常胜不败的英雄，总有人更乐意看见英雄被拉入泥潭的狼狈模样。
“这个时候，怎么能不见血呢？”一间包厢内，华服的中年男人将一块砝码扔进托盘里，他朝同伴笑了笑，“加码。我要见血。”
包间的人优雅鼓掌：“大气。赵家主大气。”
包间里的砝码自然有专门的人负责投递，红衣侍女弯腰行礼，退出包间，包间一关，其中的调笑声便再传不出来。
*
关小刀三十连胜时，裁判笑盈盈宣布改变规则。
“为了更公平的挑战，也为了给诸位更多的机会。”
“我宣布，从现在起，核心大擂台守擂将进行集体车轮战！”
“当然，在追求卓越的过程上，我们也将为你保驾护航，受伤也没关系——即使是只剩一口气，”他举高一个新的托盘，托盘上是一杯晶莹透明的水，他向四周示意，“一杯绝顶的琼浆玉液，能让你瞬间痊愈，甚至能突破一个小境界——”
刹那间，群情激昂。
“卧槽！不要脸！”鱼大大骂。
别以为他们没看见，那个来送水的侍女还带来了一张信笺，一张来自“观众”的信笺，明显是观众觉得不够刺激，要裁判加码。
“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很快，中心大擂台上，又新上了四五名参赛者。
“那——”
鱼大注视着擂台上的侠客，背脊笔直如一棵小白杨，挺拔的白杨在骤风狂啸间一如既往，他紧紧提起心，“这既然是历史上真的发生过的事，那接下来呢？”
鱼大问浪潮生：“关少侠接下来——”
浪潮生回答：“我也只有那片残卷。新得没多久。”
浪潮生同样注视着关小刀，似乎在按捺自己，“他还是个少年人……”他忽然扭头问，“你们觉得我有可能登上那核心擂台吗？”
鱼大和茶茶：“？？？”
浪潮生默不作声把他刚刚才翻到的残卷某段，传给二人。
“……一把小刀，从不沾血。可他不知道，被狂热信念裹挟的【人】此时已经不能称之为有理智。他在他们眼中，宛如一个美味的糕点，一个金光闪闪的宝石……他们甚至忘记了彼此间的战斗力差距，去撕扯，去攀咬……这就是那群垃圾用渲染力十足的喝彩、价值千金的宝物和缥缈无迹的所谓仙途……所试图驱动出现的一幕。他被……”
“他被怎么了？”追问。
“蚂蚁是如何吃掉一头大象的。”
浪潮生觉得后续很好想象，就算关小刀很强，但他只是个一个人。
浪潮生很擅长情报收集和人物侧写——关小刀有点高冷，但还会随身带番茄酱……其实脾气也很好，被他们缠着甚至会郁闷的撇嘴——一个保持着赤子之心的少年人。这是他的结果。
所以，即使是游戏里，他也不能让一个少年面对这一切。
浪潮生挽起袖子，“我登上去，好歹能替他减少些压力。”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往边缘小擂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