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人带头
“好,好吧。”洛仁低声说道,同时将图章印到了自己的名字之上。
“武士四十五,文人一十二,猎手二十四,铁匠一十三、农夫一十七,织工九。现下已征得共一百二十人。”十户镇边界处的土地上,往利先生端着账本向那老者低声念道。两人几丈开外站着一群熙攘纷扰的党项族人和草原流民。家臣中的几个渊族猎手正围着巴鲁谈笑,此刻那大汉正手执一只透穿了大雁躯体的羽箭向围在身边的人炫耀:“看看,到府上去你们不亏吧,兄弟我一出手就他妈有了,肥不肥,烤着吃最好,哈哈哈……”洛仁立在一旁,看了看巴鲁的模样,脸上浮起浅笑,随即便又低了头翻看适才所得的薄书。
“来了这么多人,可真是折煞老朽了。”
“一听说您来征家臣,镇上便来了这许多人,还有一大群得了消息的草原流民。您看,咱们还——在下觉得已经够数了。”
“不,府上永远都缺武士和铁匠,现今没藏家虎视眈眈。只是眼下的这群人……就再挑些有血气的青壮年吧,武士像刀剑一般,是可以磨砺锻造出来的。老规矩,账本当下所记的数目就不必更改了。”
“明白老爷。”那往利先生微微躬身,走向人群。
当晚酒肆中住满了草原的流民,野利老爷为其付足了房钱。第二日清晨,三四十人的马队便带着近二百余名步行的新家臣浩浩荡荡地向西北的来路折返行去。人群之中党项族人与渊人泾渭分明,成群结队地行于后方的党项人虽通晓南原语,但却大多用本族的语言相互交流。洛仁有时回望一眼,多数人的眼底闪烁着或鄙夷或畏缩的目光看着那些同行的异国的流民。“现今脚下的河西地临近界河,故而空气湿潮,土质松软,过了河西地便是黄沙岭,从此道路便愈加蜿蜒崎岖,于黄沙岭再行一二百里,穿过猎鹰谷,方能踏上较为平坦的魁嵬大道。”洛仁将昨晚从酒肆小厮处打听到的行程讲给身边的巴鲁听。“要走到黑水城的野利氏府上,恐怕最起码要十天半月。”他攥了攥手中木杖,加了脚力。“昨天射的那只鸟儿烤着吃了?”“没有,给了一个猎手,我换了把长弓。”说着举起右手的竹弓,侧身回头望了望。“你看后面那些党项人,这副模样真不像在自己国里该有的,也难怪他们一直都不敢去咱们河东。”“路还长着呢,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像前面马上的那些人一样,再没异族间的成见与隔阂。”木杖又一次在手中震颤不止。“又有力气回到了身上。天高地厚,人生之路漫漫,这世界又奈我何。这路,我要一直走下去。”
行至正午,烈日高悬,众人便三五成群地坐在地上,喝些水嚼些干粮。易禹国的黄土所产的小麦粉质地微黄,筋道耐嚼,洛仁吃过一张油亮的烤饼,将沾油的双手在脏破的衣服上用力抹了抹,便又拿出那本《番南合时掌中珠》翻看起来。
易禹文的字形结构与南原文相仿,但形体方整,笔画繁冗,语法结构则完全不同,学来就像繁复化的南原文。书中词类编排以事门分为九类,分别为天体、天相、天变、地体、地相、地用、人体、人相、人事。人事约占全书一半,包括亲戚称谓、房屋搭建、衣物首饰、乐器耕具等等。
当年易禹开国王拓跋元叛离暮北于南原西北建国后,便命大臣野利仁荣创制文字,后由党项人骨勒茂才编篡成这本易禹文与南原文的语汇辞书。党项族本世代依附于南原的王国,只是曾经强盛的南原王国如今改换成了偏安一隅的暮北国,南原西北的小部族竟也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几百年前党项族本是羌族的一支,曾与草原民族一般过着“不知稼穑,土无五谷,蓄牛羊以为食”的游牧生活,后其族人因动乱内徙至南原西北部,族内始学稼穑农耕之道。天武国时南原王朝为与国境内的大陆北部各族交好,常将本国王族的公主许以游牧民族的首领,并收募各族的王亲贵胄入朝为官,西北部的党项族亦列于其中。现今党项人虽建国易禹,但族内恐怕也早已与南原文明交杂渗透,难以分割。“不学番言,岂和番人之众;不识南语,岂入南人之数。”洛仁盯着扉页上以双语写就的一行字,越看越觉得易禹文宛若南原语的变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