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激怒
“现在朝堂之上,均是一片赞誉之声,睿鸣,你觉得如何?”
“皇上难道是对此表示疑议?”
“历来治天下者,虽大成,或盛世繁华,然偏僻之处,难免有各种样事发生,朕治理的天下,当真就是那般清明么?”
“那,皇上是想——”
“朕欲派你微服私访一番,你待如何?”
“微服私访?”
“对。”
“皇上想让微臣去哪里呢?”
“天下诸郡,睿鸣皆可去得。”
“好,皇上希望微臣替皇上做什么?”
“微服私访,代天巡授,访贤才荐举朝廷为官,除奸佞以正视听,使天下人知浩浩皇恩所至之处,皆为王化。”
“微臣遵旨。”孙睿鸣深深叩拜,正要转头离去,却听陈青霄又道:“且等等。”
“皇上?”
“朕亲赐你上方宝剑一柄,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察地方官吏之过失,体民生之艰难,扶危济困,凡你所认该管之事,皆要管之。”
“微臣,遵旨。”孙睿鸣接过宝剑,端端正正捧在掌中,方转头步履稳凝地走了出去。
回到相府里,他便把自己将微服出巡的消息告诉了董小南,董小南因道:“相公这是出门去,替皇上办差,难道也要带上臣妾吗?”
“自然。”
夫妻俩便收拾一番,又将府中事尽托于管家,便坐着马车悄悄离开京师,一路南下,沿途但见民生富足,人人安居乐业,与此前的凋零大为不同,所遇者也不过墙隙之争,且吏治之清明,为世之罕有,连孙睿鸣自己都不由叹道:“如此太平之相,还要我这太平宰相作甚?”
又揽着董小南道:“看这情形,不出三五年功夫,咱们便可以双双归去了。”
董小南笑嗔:“看夫君这话说得。”
“难道不是?”
却说这日行船于江上,但见漫天晚霞如练,照得那湖水如碧如蓝,甚是动人,孙睿鸣起了意,让船家备办酒菜,置于船头,和董小南开杯畅饮,天光收尽,明月自地平线以下浮起,清清圆圆一轮,高高悬在空中,朗照着世间万物。
孙睿鸣立在船头,但觉俗尘俗念俱去,竟有飘飘然直上云霄之慨。
他正雅兴满腹,船身忽然一阵剧烈抖动,忽听得艄公大喊道:“猛龙过江了,客官,快回舱中!”
猛龙过江?孙睿鸣略略一惊,速退回董小南身边,将她送回舱里,自己仍出来,立于船头上,俯身看去,却见江心巨浪翻滚,似有极大的水物在出没,孙睿鸣双眸紧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水物。
水中似有两物在搏斗,搅起滔天巨浪,频频撞击船身,船老板吓得面色发白,跺足呼道:“看来我今悉命休矣!”
孙睿鸣不言语,仔细看时,却见不远处的水面上,似有礁石露出,他双眸微微一沉,旋即问船家道:“船上可有缆绳?”
船家张皇已及,本待坐等毙命,孰料孙睿鸣竟如此冷静,赶紧点头答道:“有,当然的。”
“且与我。”孙睿鸣言罢,从船家手中接过缆绳,一头缚在船头的大铁钎上,另一头攥在自己手里,凌空轻轻一跃,便飞身于那礁石之上,他一手拽着长绳,竟将整只船飞速拽离了漩涡圈。
等船身恢复平稳,孙睿鸣方跳回船上,举重若轻地将缆绳放下。
船家早已吓傻了眼,站在船头呆呆说不出话来。
孙睿鸣却浑然不当一回事,自己走进舱中,温声抚慰董小南道:“小南,没吓着你吧?”
董小南仰头,看着他微微地笑。
船家远远瞧着那一对璧人,感觉自己似乎是遇见了鬼怪,或者是神仙。
他一生在这条江上驾船,所见之事原也多,往来客商,南北人物,皆见了不少,唯独像孙睿鸣这等人,算是平生第一遭。
等到孙睿鸣携董小南准备登岸离去时,船家无论如何不肯收钱,孙睿鸣却只淡淡一笑,仍将船钱付与船家,携着董小南上岸而去,等他们走出老远,船家仍自站在船头,呆呆地看着他们。
“睿鸣。”董小南一面行路,口中忍不住道,“我现在是愈加佩服你了。”
“哦?”孙睿鸣的神情还是那般淡然,“为何这般说?”
“皆因相公你无论何时何地,总有出人意料之言行,我实在——”
“丫头。”孙睿鸣把她护在怀中,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这日夫俩行至一座山下,忽见一男子蹲在溪边树下,掩面啼哭不止,孙睿鸣见他伤心难过,因近前问道:“兄台,何故如此?”
对方根本不理会,仍自嚎哭不已。
孙睿鸣便柔和嗓音劝道:“但凡有什么事,见台只管实言相告之。”
那人终于停止哭泣,呜咽着道:“我好不容易养了一头大牯牛,愿指望着卖个好价,谁晓天公不作美,前些日子竟病死了,一家人硬生生断了指望,我,我还活着做什么啊?”
那人一面说,一面便将头撞向树干,砰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