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恐怖的提升
等太安和董小南退了出去,孙睿鸣才走到床边坐下,一字一句地道:“睿龙,我也知道,你从小娇生惯养,不见得能过这般清简的日子,倘若你想一直靠祖业维持生计,我倒也不多说什么,倘若你将来要自立门户,那就得先磨磨自己的性子。”
“我知道。”孙睿龙低头看着地面,“我只是,觉得太安他——”
“太安他是直性子,自然不喜欢你的少爷脾气,这个我会叮嘱他。”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睿龙,睿龙呢?我的心肝宝贝儿!”
孙睿鸣刚站起身,便见金玉娥像阵风般卷进来,一把将孙睿龙抱住,往他脸上亲了又亲:“心肝,宝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跟娘回去。”
孙睿龙却使劲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撅着个嘴唇走到一旁,用手指抠着门框道:“我不回去。”
“不回去?”金玉娥有些摸头不知脑,“做甚么不回去?跟我回去!”
“就不回去!”孙睿龙却发起了浑,索性双手抱紧门框,就是不肯撒手。
“好啊孙睿鸣,”金玉娥吃了鳌,自然十分地不甘心,转头便冲孙睿鸣嚷,“你给睿龙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舍了少爷的体面日子不过,来住你这破屋里?”
“金玉娥。”孙睿鸣的嗓音十分地清冷,却含着股淡淡的威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成天想着金啊银啊鱼啊羹啊,睿龙想自立,这是件好事。”
“什么?自立?”金玉娥先是一愣,继而便嗤嗤地笑起来,“一个小毛孩儿,懂得什么叫自立?他是晓得葱,还是晓得蒜?”
“那么二夫人,你是会操持家务,还是懂蚕桑耕种?如果你不懂,又凭什么直着腰在这里说话?”
金玉娥粉面涨红,紧咬双唇,欲要发作,却又没有发作的理由,只得恨恨跺脚,伸手去拧孙睿龙的耳朵,揪着他便往外走,孙睿龙到底是个孩子,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二夫人!”孙睿鸣不由提高嗓音,踏前一步,猛然伸手,金玉娥只觉一股绵软的内力扑来,她顿时接连往后,打了几个趔趄,好容易稳住身形,顿时撒起泼来:“天啊天啊,这还有没有道理,大妇生的儿子,欺负我一个寡妇人家!”
孙睿鸣微微拧起眉头,他向来反感这样的事,可是这金玉娥……
不多会儿,外面便围了一群庄户人家,对着他们的院子指指点点,见来了人,金玉娥索性闹得更加厉害,把自己的头发扯得像鸡窝,全无素日的端庄。
孙睿鸣见不是事儿,索性回到屋里,拿了本《太上感应篇》,坐着细瞧,董小南扯着太安也走开,任金玉娥折腾。
金玉娥吵闹半晌,见无人睬她,自觉脸上无光,从地上爬起来,自己灰溜溜地走了,外面围观的佃户这也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终于,屋子里安静下来,孙睿鸣方才让董小南他们收拾家什,将一切恢复原样。
孙睿龙这个当事人却早哭累,趴在桌上睡去,孙睿鸣亲自将他抱起,送进屋内,放到床上,细细替他盖好被子。
一切恢复如常。
太安和孙小南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哪知第三天,金玉娥却领了族里的老太爷们前来,口口声声说要讨回孙睿龙。
孙睿鸣倒也不跟他们吵,只把孙睿龙叫出来,让他自己跟太爷说。
“……我,我不想跟娘回去……”
“什么?”金玉娥这次是真没辙了,愿想着孙睿龙之所以昨天不愿意走,怕是孙睿鸣说了什么话,离间他们母子的关系,可是现下看来,却又不像。
要知道,孙睿龙渐渐年长,也读了那么些书,已然能够分辩,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故此晓得他娘名声不好,再不愿回去,只嘴上不方便说。
其实,族里长老们也并不愿意管这档子事,要不是金玉娥使了银子,原是不会出这个头,讨没趣的,此际见孙睿龙自己不愿走,便开始推脱:“我说孙夫人啊,这睿龙怎么说,也是富堂的亲儿子,他愿住哪儿,本是他的自由。”
金玉娥自知理屈,还是哭个不住,董小南在旁边看着,越想越气,不禁上前凑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话,金玉娥双眼顿时瞪得浑圆,目露凶光地朝董小南瞅了眼,方才扭着腰儿,踩着碎步走了。
太爷们对视一眼,同孙睿鸣打了招呼,各自离去。
“这些人,真他妈不是东西,还长辈呢。”太安重重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啐道。
“不是东西的人多了去,咱们何必理会。”董小南心里更气,欲要破口大骂,却只觉心里堵得厉害。
“好了。”却是孙睿鸣一声疾喝,“都给我少说一句,各回各的屋去。”
众人顿时噤声,各自退去。
这个夜晚很沉默,屋子里静悄悄地,谁都没有心思吃饭。
半夜里,孙睿龙肚里饿得直叫唤,爬起来拉开房门,蹑手蹑脚摸进厨房,四下翻找,找到一个昨天里吃剩的菜馒头,急急往口里塞,冷不防后方一道冰冰凉凉的声线响起:“这会儿吃着香了?”
孙睿龙那半个菜馒头卡在喉咙里,慢慢转头,却见一道人影斜立在门边,他没功夫思索,用力把菜馒头咽入腹中,然后像只小豹子般冲向门口,猛地将太安撞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