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擒
李意欢脚下生风,眼见着已扣上门把手,就要脱离危险。下一刻,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双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背后紧紧环住她。一双宽厚的手掌停在小腹处,似是对待稀世之宝一般珍重,轻轻摩挲着。
倘若此时她还抱有一丝侥幸,紧接着浮艳于耳际柔软的嗓音,便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
“蜜蜜,你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他使她想起传说中一种叫做程牙的怪兽,这种怪兽专吃恶人的心肝。但不是因为它憎恶邪恶,而是因为它嗜血,又碰巧喜欢邪恶的味道。
秋日里,关雎宫一隅小小的庭院,抬眼可见天空明澄澄的,如一汪清透的碧玉。光隙经过折叠的云影,仿佛神灵瞟来的、漫不经心的一眼,却能照见人心所有潜藏的污垢。
兜兜转转,如同无法挣脱的既定宿命,又回到了一切伊始的原点。
李意欢顾不得计较他是怎样混入筵席的,脸庞明媚多情的神采霎时一熄,变得阴郁消沉。
像一墙之隔,毗邻着的未央宫里那一口废弃的井,干涸枯竭,了无生机。映不出苍穹,触不到太阳。唯有周匝一圈密布着青苔,湿滑泥泞。路过的宫人不慎跌了跤,免不了啐上一口,还要恶狠狠的咒骂几句。
据说未央宫,原本是女帝羲和在位时的寝殿。荣极时,亦曾是琼堂玉榭,极尽奢华,美轮美奂。衍帝登位后,下旨将其封锁,直至又一次王权更迭,才渐渐变得荒芜人烟。
如今提及此地,总是不详且厌弃的。
细想来,若有一日她同李意泽不在了,关雎宫少不得也是同样的结局。
裙曳上濡湿的酒水,随着他将她拥揽入怀,皱巴巴凝成一团。像是枯萎的玫瑰花瓣,稍稍用力就碎成了渣末,消散地无影无踪。
李意欢没做挣扎,只是开口平静道。
“你到底想怎样。”
容玉不答反问,眉眼轻盈迟缓,依稀有明光晓映,点点垒积,汇成烂漫星河。脉脉一水间,含情凝睇着她。
“这个孩子,是我的对么。”
闻言,李意欢嗤笑一声,转脸对上他的目光。倾城容色上却无半点风月旖旎,却是冷冽胜冰,字字如刃,刮凌在人心上。
“是我那一刀刺的不够准,留了一命让你活着,你便觉得是我对你不舍,留有情意么。容玉,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然而,几个月以来发了疯一样的寻找,午夜梦魇惊醒时,伸手扶上心口,那般强烈的悸动,却什么也捉不住。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空,一切尽如破碎露珠化成的泡影,如梦似幻。恍惚间,让人不知身处何地,虚实难分。
这般辗转反侧,求而不得,将他的一颗心反复淘漉,成执成魔。容玉已不会再为她的恶语相向激怒,只是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这个孩子,是我的对么。”
没有意想之中的情绪失控,李意欢有一息的怔然。目之所及,见容玉神态如初,可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珠,却深不见底,透不进一丝亮光,让她再捉摸不透。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意欢心下一时慌乱。先前她毋须揣摩,总能轻易瞧明白他的心思。如今他的改变,成了卡在喉咙的鱼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曾经难解的羁绊。
浅浅呼出胸脯间压抑的一口闷气,李意欢垂下眼皮,勾起薄情的朱唇,语调寡淡且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