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挽歌，朽年

这是一座偏远山村，自天下大乱之后，村内乡民大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走上了难民之路。

村内还有一些留守之人，这些人，一部分是讲究落叶归根，人不离土的老一辈。

还有一小部分，他们是没有双亲的孤儿，早先年受各家各户照拂，但逢战乱年代，也就再没有人能够顾及他们。

是日，大年。

村庄内冷冷清清，寒风刮过，卷起村路上的一些枯叶。

日头升高，几位华发丛生，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家聚在一起，他们唤来了那些孤儿。

没有鞭炮，没有大红春联，老人们拄着拐杖，皱起褶皱的面皮，向孤儿们讲说往日风采。

讲故事的咂嘴感叹声，听故事的崇拜惊呼声，是这座村庄，最后的年味。

不知何时，一位老人嘴唇讲的干裂，眼神恍惚，他抬头时，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位灰衣中年静默而立。

灰衣中年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观其神色，满是沧桑与惆怅。

“大叔，你找谁啊？”

大家都发现了那位灰衣中年，一位男童也不怕生，跑了过去，满眼好奇。

“我……”

灰衣中年喉咙发堵，看着陌生的小面孔，言不知何起。

“大叔，你是外地人吧？”

男童歪着脑袋，又开口问道，哪知，这一次，他隐约看见眼前的大叔似乎有泪花闪过。

“大叔只是路过，随便看看，这些小东西，算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了。”

灰衣中年留下一堆散碎玩意，失魂落魄的走进村内，循着那熟悉的道路，心跳越来越快。

孤儿们欢呼雀跃，拿着手中的东西互相探究。

“那人面相，老头子我怎么瞅着……有点像丽娘家的元生呢？”一位老大爷眯着眼睛，使劲看了又看。

“怎么会呢，听说丽娘家的崽子早就没在外面了。”

旁边一位老头摇头叹气，有了话头，便开始回忆起丽娘家的事迹。

村头一处荒芜院落，杂草齐腰，积雪皑皑，灰衣中年望着塌掉一半的屋房，泣不成声。

“娘，元生，回来了。”

一声积攒几十年的心语，从中年喉咙中沙哑轻吐，他跪倒在地，一直叩头，每叩一头，便喊一声“娘”。

一阵轻柔的煦风吹过，拂起灰衣中年的发梢，一缕陈旧布条，摇曳而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恍惚之间，郑元生耳畔响起一声轻喃，他愣愣抬头，额首已经叩出殷红一片。

“娘，我不练剑了。”

少小离家的一代剑仙，露出一抹孩童般的笑容，如痴如癫，走到院中一处隆起土丘前。

一块无字木牌插在土丘前，他咬破手指，以血写出一副墓名，落笔“不孝子，郑元生。”

字成，人静，压抑许久的伤势一气爆发，殷红浸衣袍，布条贴鬓颊。

【浓重笔墨写一过客，只因他虽是过客，却也是自己人生的主角，该留下点什么，也该明白点什么，勿忘亲归。】

……

广陵城内，莫无秋转过身背对马车，神色尽显疲惫。

马夫悠悠醒转，他先是上下摸了自己一遍，没见血，也没见伤口，顿时感激涕零，又开始了磕头如捣蒜的行径。

“聒噪。”

莫无秋不耐扫了一眼马夫，然后在马夫的惶恐注视下，迈步离开。

就在马夫心石将落，马匹甩尾打着响鼻之时，莫无秋的脚步忽然一顿。

只见他眸底一寒，反手挥出一道剑气，剑气犁割地面，破开一条砖石直指马车。

“妈呀，剑仙爷爷饶命！”

马夫吓得亡魂大冒，不知这位高人为何如此反复无常，他也算机灵，滚了几圈远离马车，鬼哭狼嚎。

“哗啦～”

剑气击中马车，马车顿时四分五裂，马儿受惊嘶鸣逃跑，在一堆木屑中，露出侍女的身躯，还有一个华服中年男子。

侍女依旧昏迷不醒，而那位中年男子则一脸晦暗，其虽平静站起，可颤抖的双腿，暴露出他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楚白衣，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广陵城城主故作镇定，主动开口。

对此，莫无秋没有回答，一人一剑，缓缓走向城主。

一进一退，直到广陵城城主无意踩到了马夫的身体，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该死的奴才！”

广陵城城主瞪了马夫一眼，然后看向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喝吼道：“楚白衣，我乃一城之主，身后站着的更是一个王朝力量，你莫要自误！”

长剑轻抬，莫无秋面无表情看着广陵城城主，眼中流露出不屑，还有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