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狱云泽中幻术 杀仙帝

待何夕不哭了，安岚才拍拍他的背，边给他顺气边轻轻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坏家伙欺负过你？姐姐帮你去打它好不好？”

今夕撇过脸道：“螭薙是看守凤尾草的巨蛇，我们还未得灵时就生活在白行谷里，螭薙清醒时会追着我们跑，想把我们吞了。何夕有一次差点被它追上，吓成这样。”

红衣服的小孩儿说得云淡风轻，安岚听了却很是心疼。她还是个孩子时，还窝在娘亲怀里数星星，不知疾苦，却不想这两个孩子从小便活在随时会丢掉性命的恐惧中。

“如果你要去白行谷找人，还是算了吧，”今夕板着脸搂住安岚的胳膊，一本正经道，“螭薙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我从没见过有人进了白行谷还能活着出来。”

安岚抬手轻轻揉了揉两个小孩儿的头发，笑道：“多谢两位小神仙指点迷津，凡人明白啦。”

“我们不是神仙，我们会长大的，”终于停下抽噎的何夕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澄澈非常，“国主说，真正的神仙是不会老的，你才是神仙姐姐，和我们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一模一样。”

“你们……见过我？什么时候？”安岚微愣。

今夕拿手上剩下的糖塞住了何夕的嘴，不让他再开口了，正色道：“他记错了，我们那时看到的是一位红衣的神女。”

安岚笑了，轻轻握住两个小孩子的手说：“我也不是神仙啊，我也要长大的，和世间所有的姑娘一样，长大，出嫁，然后生两个像你们一样可爱的孩子，圆圆满满地过一辈子。”

苏俨和再次见到凡殷国主，脑海中不知怎么就冒出了一个词，“目下无尘”。

眼前穿着月白长衫的青年也确实当得起这四字，周遭烛火辉煌，他端坐于浮华之上，一双尽敛翠色的眼睛似是看入了万物，却又如同世间万物皆不能映入他眼中。

“深夜造访，二位所为何事？”国主的嗓音清冷旷远，如山渊中冽然的溪水鸣玉之音。

苏俨和行了一礼，不卑不亢：“深夜惊扰国主，实是不安，然在下确有要事请教国主。”

“但说无妨。”

“近日来在下寻找空诩下落，却不得线索，然而今日行至白行谷时，随身法器却有共鸣，在下寸土掘遍仍未识其踪，还望国主告知在下白行谷近来可有异常？”

“空诩为何人？”

苏俨和闻言倒是一怔：“空诩乃是在下同伴之恩师，被妖族追杀，若是国主知晓其下落，还望告知。”

“凡殷一向不涉红尘，白行谷也非常人可涉足之地。此人是生死下落，一与我无关，二于我无用，我又有什么须知的道理。二位请回。”青年的面容漠然至极。

苏俨和睁大了双眼，想说些什么又生生压了回去，转身离去。君宿在他擦肩时悄悄说了句：“刚刚宫门的灯烛亮了，有人回来了。”

苏俨和担心着宁顾，急匆匆地走了，剩下君宿在这间宫室里与凡殷国主相看两厌。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国主看着那张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脸，嗤笑道。

“这话听着熟悉，前些日子花朝也是这样说的，”君宿抱着剑缓缓道，语气凉凉的，“奚宸，三百年了，你待在这座靖浮宫里，可还舒心？”

“你呢，九璟上神？我看你也未必好过吧。”奚宸言语带刺，他实在是恨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是啊，不好过，”君宿笑得坦然，俊逸眉眼在烛光中异常耀目，“过往刺心，所以我不得不往前走。万幸，我还能在这三界中找到她。”

“你明知她！”奚宸眼带恨意，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明知她现在的神魂受不得一点伤害！你还带着她这般折腾，你是想看着她死吗？”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活着，”君宿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奚宸眼中的怒意，握住了他的手腕：“我要看她平安无事，一生圆满，你做不到的，我会一一为她办到，魂飞魄散在所不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世人笑我痴，我见君亦如是，”奚宸竟笑了出来，他松开了手，看着君宿，千山翠色中浮起几分畅快淋漓的痛意：“你并不比我高明多少啊，九璟上神。你以为她会愿意看到你魂飞魄散？你可曾想过你神魂俱散的一日，她会如何？”

“她只会比你痛苦千倍百倍！我是看着她如何一步一步熬过来的，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她被你所害！”那清冷的声音中甚至显出几分喋血的决绝之意。

月白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满室寂寞烛火中，君宿立在这一片死寂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里曾有一个人巧笑嫣然地为他系上一根青丝，对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后来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他一直不曾想起那个画面，不是真的忘了，而是刻意地不去触碰，仿佛只有这样，心口的锐痛才能减去一星半点。

现在，他想起了。

她站在漫天火光中，黑发飞扬，几乎要迷了眼。那一袭红衣与火光同色，她在这样凄烈的赤色中，没有回头。她倒下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眼中溢出的泪水。

她的心口，血色尽染，插着一柄长剑。

那是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