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胤礽在自己的书房里想了很久,最后才决定今天要来乾清宫一趟,他觉得有些话,必须得跟他皇阿玛说一说。
可是做决定不难,难的是付诸行动。
当来到乾清宫看到康熙的时候,胤礽却没有由来的觉得有点羞愧。
为什么历史上有那么多登基失败的太子,胤礽知道却始终不觉得自己会步上这些前辈们的后尘?为什么康熙有那么多孩子,胤礽却始终相信自己就是他皇阿玛最疼爱的那一个?
那是因为康熙这些年来给胤礽足够的疼爱和偏心叫他完全有这样的底气和安全感,所以哪怕有那么多前辈栽了,胤礽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步上他们的后尘,更不怕会有更小的弟弟出生会抢走原本属于他的父爱。
不得不说,胤礽这样的想法其实是有点天真和危险的,因为他的皇阿玛不仅是他的父亲,更是一位皇帝,但是偏偏胤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索额图说那些话的时候觉得他在危言耸听,甚至是在挑拨离间。
说句难听一点的话,胤礽觉得其他兄弟全部加起来都抵不过自己一个人在他皇阿玛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他压根没有把他们当过对手。
即便他和大阿哥不和,兄弟俩经常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是要问胤礽为什么对大阿哥不爽,难道是因为觉得他有不臣之心,觉得他觊觎自己的太子之位吗?
那肯定不是的。
胤礽觉得自己就是单纯对大阿哥不爽不行吗?
所以听完索额图说的那些话之后,胤礽不仅没有改变态度,反倒是更加坚定了要让他回家荣养的想法了。
可是要怎么跟康熙说,这是胤礽头疼的一个问题,因为他总不可能把索额图说的那些危言耸听的话直接重复给他皇阿玛听。
虽然胤礽知道的越多,对索额图就越失望,但是他不能因此而抹杀掉索额图这些年为他做过的事情。
可正是因为不能跟康熙直说,所以胤礽才会觉得愧对于他,明明在沙穆哈那件事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反过来护着他皇阿玛不被人欺负的,可是现在……
“皇阿玛,索相如今年事已高,所以儿臣建议,不若就让他致仕,回去颐养天年吧?”胤礽原本以为自己是很难开口的,可是当第一个字蹦出来之后,后面的话就自然的一个接一个地从他口中说出来了。
“什么?”康熙都愣住了,虽然他猜对了——胤礽确实是跟他说索额图的事情,但是康熙万万没想到胤礽一开口,居然是要索额图致仕回家荣养。
就索额图那个贪权恋势的老匹夫,他会愿意致仕回去荣养?
“索相他为官多年,身体各方面(主要是脑子)都不比年轻时,所以儿臣觉得与其要他再继续为朝廷效力,倒不如让他回去荣养。”
把最难说的话都说出来之后,后面这些话胤礽说得就轻松许多了,“咱们大清人才济济,朝中更是有不少能臣,少一个索相,也无大碍。”
听到胤礽这么说,康熙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良久后才开口问道:“保成,你知道让索额图致仕的话,对你,对朝中有什么影响吗?”
确实,如果单单只是索额图一个人的话,那么确实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是很显然,索额图现在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
为什么康熙在二十二年的时候决意对他出手,却又在二十五年的时候再次任命他为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
因为康熙要维护胤礽的势力,其他人再好,也不会像索额图一样全心全意地支持胤礽。
可以说,康熙启用索额图是为了胤礽,而启用明珠则是为了制衡。
“儿子知道,但是儿子更知道让索相继续留在朝中的话,会有什么结果,皇阿玛……”胤礽直接在康熙面前跪下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儿子得您疼爱多年,那么多皇子当中,独儿一人自幼被您抚养长大。”
“幼年时您将儿子养在乾清宫,日理万机也不忘关心儿子的衣食住行,在儿子感染天花时,您更是放下所有的事情全心全意地陪在儿子身边。”
“稍稍大些后您又选中了离乾清宫不远的奉慈殿改为儿子的寝宫,为的就是怕儿子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受人欺负了,您得把儿子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放心。”
“后来儿子长大,您和老祖宗精心为儿子挑选太子妃,生怕儿子受委屈了,便是太子妃后来有喜,也是您事事关心,事事安排。”
“儿子年幼丧母,幼年时也曾羡慕嫉妒过大哥三弟他们有额娘,可是回想起皇阿玛您对儿子的好,儿子也知足了。”
“儿子从前一味地享受着您的偏爱,却忘了您是儿子的阿玛,同样也是大哥他们的阿玛,您偏疼儿子,那是因为您怜惜儿子自幼丧母,可不代表您不疼爱大哥他们的。”
“自从弘景出生后,儿子才知为人父母的艰难,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儿子不一定能够做到您这份上。”
“所以皇阿玛您疼儿子多年,如今换儿子来疼疼您吧——”
“日后,不必再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宽待索额图了。”
索额图不值得,他也不值得。
值得,索额图不值得,可他的保成怎么会不值得?
“保成啊……”听到胤礽这一句句肺腑之言,康熙的眼眶都红了,他刚刚被索额图的那番话气得有多狠,现在就被自己儿子的这番剖白给感动得有多深。
他走到胤礽面前,伸手就把他扶了起来,“你有这份心,阿玛是怎么疼你都不为过。”
康熙承认自己确实是偏心,可是他的保成这么孝顺,这么招人疼,他不偏心他还能偏心谁?
……
除了梁九功之外,没有人知道康熙和胤礽这对天家父子这天晚上在乾清宫到底说了什么,就连幼双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胤礽当天晚上急匆匆地去了一趟乾清宫,又红着眼睛回来了。
看到胤礽这个样子,幼双愣了一下,她和胤礽大婚这么久了,孩子都两岁多了,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胤礽哭了。
虽然幼双当时并不在乾清宫,但是废话,胤礽要是没哭的话,眼睛怎么可能红了?眼皮又怎么可能有点肿?
想到今天胤礽派人请了索额图来毓庆宫一趟,等索额图走后他又去了一趟乾清宫,可以确定肯定是和索额图有关了,但是胤礽为什么会哭,一时半会儿的,幼双倒是不确定。
难道是因为胤礽念旧情,明知道康熙对索额图不满却依然帮他说话,结果被康熙训斥了?
不怪幼双第一反应是这个,主要是她了解胤礽的性子,也知道他对索额图是什么态度。
不过……
幼双既没有问胤礽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哭了,而是假装没有看到他红了的眼睛,肿了的眼皮,依然和往常一样笑着道:“回来了?看你的样子都是没用膳吧?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去做。”
胤礽闻言,看了幼双一眼,其实在去乾清宫之前,胤礽是装了一肚子的心事的,但是去了乾清宫和康熙都摊开来说之后,他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所以别看他这会儿眼睛还红着,眼皮还肿着,但是神情真的说不上是难过或者失落,反倒是透着一股子轻松劲儿。
胤礽上前握住幼双的手,冲她笑笑道:“都行,孤不挑,福晋你用膳了没有?”
“你也不看看这会儿是什么时候?我当然吃了。”幼双白了胤礽一眼,然后道,“不过我晚膳用得也不多,倒可以还可以陪着你吃几口。”
听到幼双这么说,胤礽忍不住笑了,捏了捏自己手里握住的幼双的手,然后道:“好,那孤就先谢过福晋你的惠赐了。”
“行了,少贫嘴了,快去洗漱一下吧。”幼双道,“既然你不挑,那我就自己做主了。”
说着,幼双推着胤礽去洗漱,转身就让清风进来,让她去小膳房提膳,“现在正是吃香椿的时候,记得让小厨房做个香椿鸡蛋饼来,这个太子爷爱吃,另外今晚的蜜汁叉烧做的不错,让小厨房再做一份,至于汤,就喝乌鸡菌菇汤,至于旁的,就让小厨房自己看着做就是了。”
“对了,主食要米饭。”
清风记下之后,应了一声便去小膳房提膳了,而幼双则转身进了耳房,见胤礽正坐在椅子上,眼睛正搭着一块打湿了的帕子,可见正是在消肿。
不等秦三思给自己行礼,幼双就抬抬手阻止了,然后示意耳房的人都退下之后,她才上前去给胤礽按按脑袋。
幼双的手刚一碰到胤礽的脑袋,就被他一下子伸手抓住了。
“是我。”幼双出声,反手握住了胤礽的手,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地捏了捏之后道,“我给你按按脑袋,放松一下吧。”
确定是幼双,胤礽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他也没有阻止,松开手就让她给自己按脑袋。
别以为幼双只是说说而已,事实上她真的学过按摩,所以原本都已经做好了遭罪的心理准备的胤礽压根没想到幼双的按摩手法居然这么好,舒服到他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了。
“孤之前怎么不知道福晋你还有这样的手艺?”胤礽一边享受着幼双的按摩,一边笑着调侃了一句,“看来孤还真的是捡到宝了。”
“不知道吧?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幼双道,“你被我打之前也不知道我这么能打的吧?”
胤礽:“……”
实不相瞒,这个确实是真的没有想到。
见胤礽一下子被哽住了,幼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不止给他按摩脑袋,也给他按了按肩膀,一边按一边道:“不用紧张,我现在又不打你。”
“谁说孤紧张了?孤一点都不紧张。”胤礽矢口否认道。
幼双倒也不跟胤礽争辩这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紧张你就放松一点,太硬了我不好给你按。”
听幼双这么说,胤礽才让自己的肩膀放松下来,还真别说,虽然他福晋打人的时候是真的很疼,但是给人按摩的时候也是真的舒服。
幼双一边给胤礽按肩膀,一边就跟他说起选秀的事情:“当年我选秀的时候以为来参加选秀已经够累了,没想到这安排人选秀的也不轻松。”
“这好在有之前的章程,我照着办就是了,不用安排谁做什么都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