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言

后来的某些日子，每当雨倾想起这个午后，想起煜华从不曾提及的那些苦痛，便能生生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只是眼下的她还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当她想要询问时，又被意外所打断。就在他们离开龙封洞不足百余步时，便被人拦了下来。

其实说拦有些言重，不过是一群狐妖而已，就是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在上神面前做拦路虎。

为首的男人作揖行礼，客气地道：“煜华上神，雨倾神君。”

雨倾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后面的相樱，而她也看了过来，皱着眉，做了个口型，雨倾没看懂。但从这群人站的位置来看，想必这说话的男人地位最高，能比公主地位还高的，那就只有公主她爹了。

她猜的不错，那男人的确正是相樱的父亲——相霆。此时的他正垂眸低首，见到煜华抱着雨倾也丝毫不意外，至少面上不曾表现，把一族之长的架子端得稳稳的。

雨倾只觉不妙。方才脑子迷糊了，未来得及将手中的神草收回，人赃并获，做贼的下场只怕不会太好受。

然，想象中的质问并没有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煜华的缘故，相霆压根没注意到那株神草似的，慢声细语地道：“方才有下人来报，说是看见了雨倾神君同其他两位神君的身影，不曾想煜华上神也莅临此处，当真是我狐族荣幸。”

这客套话听得雨倾头疼，她不想知道他们有多高兴，只想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得知自己在这的。

莫不是来的时候暴露了踪迹？可他们明明十分谨慎啊。

煜华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大对劲。倾儿手中拿的那株龙生草可不是一般神物，可这个相霆似乎并不在意，这是疑惑之一。其二，龙生草长在极阴极恶之地，这种地方之所以如此，必定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另外一群东西，不断地滋养着它们。北殇海便是最好的例子，神君的尸首饲养着鱼群植被，海里才能长出来趁手的神器。

煜华眸色微动，冷冷地扫了一眼大气不敢出一个的人群，忽然回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龙封洞。

相霆朗声道：“在下已命人备好茶水，上神可要去坐坐？”

“不用了。”煜华抱着雨倾离开，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相霆目送着那道背影离开后，摸了把冷汗，转而朝一边的人群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马心领神会地朝龙封洞走去。

相樱不解地道：“父亲，不过是一株龙生草而已，您为何要命人通知妖王？”

相霆轻哼一声：“你懂什么？这根本不是一株草的问题。”顿了顿，又问：“对了，我吩咐你的事你做了没？”

相樱垂首，眸子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声音有些沉：“是，女儿已经同雨倾神君交上朋友了。”

“嗯，平时要多去她那处走动走动，知道么？”相霆瞥了她一眼，他向来对这个女儿不甚满意，换言之，在他眼中，女儿就是拿来做垫脚石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相樱捏了捏拳，低声道：“是，父亲。”

相霆挥手打发了她，转身望着龙封洞，眉头紧蹙。从方才的情景来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那洞中的秘密。不过此番确实是鲁莽了，当时下人来报时他一下便慌了神，未来得及细细考虑。那个煜华，怕是看出来一些端倪了。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神族的人知道了……妖族怕是要遭受一场腥风血雨了。

然而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原本魔尊将现，五界纷乱，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神妖两族发生矛盾，那妖族势必要建立新的秩序，到时候哪一方可以战到最后，哪一方便能称霸称王。

既然这事已经通知槐屿，也算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估计这会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若是他们半道儿上遇着了，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无巧不成书。

他们不偏不倚地碰了个正面。

雨倾一见到那老妖怪，便不要嚷嚷着要求从煜华身上下来，毕竟正如他所见，她现在同煜华上神已经亲密无间了！她非但没觉得半分不好意思，反而有些飘飘然，把“害臊”两个大字丢在了地上，大步地踩了上去。

老妖怪槐屿带了两个侍从，见到他二人倒是淡定许多，开口道：“上神，神君，甚巧。”

没等两人开口，他又面带疑惑地道：“雨倾神君这是受伤了？”

雨倾“虚弱地”靠在煜华的肩膀上，缓缓地答道：“回殿下，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划伤了……”

她半眯着眼，细心地观察到槐屿的脸扭曲了一下，于是又添油加醋地道：“我从小最怕见着血了，今日多亏遇见了煜华上神，不然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呢……”

槐屿脸色从容，乍一看似乎真的在耐心地听她解释，然而雨倾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咬肌微动——可以想象这老妖怪此刻的牙齿咬得有多紧。

这远远不够。雨倾接着蹙着眉，贴近煜华的耳朵，声音不大不小，语调柔柔地道：“上神，小雨太没用了，您还是放我下来罢，免得让殿下他们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