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滴眼泪

也就是……最后的遗言。

贺凌寒面无表情地听完医生说的这些，并没有给反应，只盯着病床上的人。

医生知道他们现在心情悲痛，没有再出声，出门的时候也轻手轻脚。

门一合上，病房里除了仪器的声音，再无其他。

贺凌寒那么大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姜轻却有种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的错觉。

据说，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身体会变轻。

那么此刻的贺凌寒，是不是已经没有重量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生病时间太久了，那手瘦的都没有肉，只剩下皮包骨。

贺凌寒俯身，用自己的额头在老太太的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然后，他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动作没有抬头，姜轻怀疑，他应该是哭了。

可实际上，姜轻在刚刚医生走出去之后，就先流下了眼泪。

她也很难受。

她甚至认为，自己心里的难受，不会比贺凌寒少。

但她不知道的是——

某次贺凌寒单独来看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给了他一个小袋子。

那里面，装了两本离婚证。

老太太说，如果他能让姜轻心甘情愿留在贺家，留在他身边，那这两本离婚证就不用拿出来，也当从来没有出现过。

反之，就当是送姜轻最后的礼物，姜轻一定会喜欢的。

而现阶段，姜轻对他……仍旧失望透顶，没有重燃爱意。

贺凌寒心里很清楚，失去了老太太，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姜轻和孩子。

姜轻或许会看在老太太刚走、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多留几日，但过后还是要走的。

他曾希望老太太早日离世，那便能早日免受身体病痛的折磨。

可他又不知如何做才能让姜轻把自己重新放在心上，所以日夜期盼老太太能活得更久更久。

那种明知亲人多在世一日，就会多一日的痛苦，让他备受煎熬。

老太太没有如医生说的那样，在最后的时刻有回光返照。

她走得很安详，却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没有人知道老太太走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还有遗憾。

但贺凌寒想，她应该是有遗憾的。

毕竟，她曾不止一次借着开玩笑的名义骂自己不孝，不肯早点跟姜轻生孩子。

她为贺家、为贺氏集团奉献了一生，到了生命的最后，只是希望能亲眼看到曾孙出生。

而自己……竟然没能满足她，让她带着遗憾离去。

仪器上出现一条直线的时候，正好也是零点。

外头烟花齐放，夜空亮如白昼，底下人群汹涌沸腾，每个人都在欢呼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贺凌寒忽然心痛至极，早已湿润的眼眶里，掉下来一滴眼泪。

当年父母意外去世的时候，他还小，也不是亲眼所见，再加上有老太太在身边，情感上的悲痛不像此刻这般强烈。

在所有人都欢呼兴奋的这一秒，他只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孤单。

明明姜轻就站在身后，他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直到姜轻主动上前，抱了抱他。

这个从进入病房后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的男人，说了第一句话：“奶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