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信心

怀文再问起江南和关中人物，余胖子也露了怯，关陇乃是西魏、北周、大隋三代国家的核心根基，可以说是关陇世家的自留地，那里勋贵云集，遍地朱紫，就算是余胖子路子够野，对其间庙堂朝野交织的复杂人物关系也只能雾里看花，根本把握不住。

至于江南之地，与后世的开放的经济文化中心不同，如今那里是一块相对闭塞的土地，自晋室南迁之后，江南一带得到北来士族和流民的大力开发，不过这种开发同时也伴随着南下世家对江南本地人士的全面打压。

汉末之季就已持江南地方牛耳的陆顾朱张沈周等江南士族在漫长的南朝时代中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北来士族在经济和军事上依赖他们出钱出力，在政治上却极力打压，使得这些沦落为所谓寒门的吴地世家积累了极大怨气。

等到最后一个南朝朝廷南陈被灭，北来士族历经侯景之乱和南陈灭亡两次大灾几乎被横扫一空，后起的大隋帝国虽然兼并江南，但统治的中心不在这里，倒让这些陈旧的吴地土著突然重现生机，迅速占据了江南空出的权力格局。

这些吴地世家出于历史原因对北方充满不信任，开皇年间就掀起过试图割据江南的大乱，被杨玄感那位声名赫赫的父亲杨素镇压，如今天下乱像渐起，这些江南大族都在蓄积力量，但对外却愈加封闭，就连余白这种外来商户都难以进入三吴之地，其内中局势也是一片白雾，让人看不清楚。

剩下的荆襄之地和巴蜀地区倒是平稳如常，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混乱，算得上时眼下隋朝朝廷的大后方。

最后还有一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岭南，窦怀文问起时，余白也是一愣，对于这个时代的北方人来说江浙地区都算是偏远地区了，再远到南方的岭南简直就是世界尽头一般的存在。

不过余白认真思量后还是提到了岭南冯家，这一家族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洗夫人的后人，据说岭南四十余郡都惟其马首是瞻，不但子孙在朝为官恩宠不断，而且拥有大量船只将岭南各种货物走海路运到北方贩卖，生意做得很大，余白也是因此才记起有这么一个家族。

读书要开卷有益，与人聊天也要言之有物，跟余白的一番纵论算是让窦怀文第一次对如今天下的局势有了个大致印象。

这些事关人物局势的消息，普通百姓根本无从得知，老百姓往往一辈子连县城都出不了几次，百里千里之外对他们而言就是另一个世界，而普通商人只关心地方平稳和商路畅通，对于大小势力和人物根本不会花精力打探，至于朝中大员和世家大族，他们倒是这个时代资讯最灵通的人物，可完全不是窦怀文能接触到的，只有余白这种身为反贼，干着商人事务的人才会里里外外了解的如此通透。

冲着余白这一点贡献，窦怀文便在跟王伏宝商议后，从自己的财货中匀出三十匹战马送给余白带回去，算是感谢格谦在这件事上的帮助，此举既是因为两家之间向来联系密切，也是为了让余胖子复命时脸上更好看，算是弥补这一路挟持。

余胖子晓事的很，对此自然千恩万谢，那架势恨不得拉着窦怀文当场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了才好，絮叨了半天才率人离去。

知道他这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看家本事，但也着实让窦怀文对他有些讨厌不起来，早先对他人品的蔑视不知不觉都轻微了些，让怀文暗暗自警：难怪自古奸臣得宠，拍马屁这些东西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