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破城（六）

窦怀文能够如此轻易突破到吴平则的背后倒也不全是因为他有多神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长达数里的城墙上他可能是最接近城楼地界的一支队伍齐整的隋军。

各处攻城的隋兵顺着云梯甚至飞勾之类的器具攀援而上的，因为通道的狭窄，往往同时只能容得下一两个人攀登，其队形和阵势也就无从谈起，一上城头就陷入各自为战的混斗之中，只有几台大型的吕公车可以一次性向城墙投入上百人的成建制兵力，让隋军可以在墙头列阵而战，这就相当于抢滩登陆时单人皮划艇和登陆舰的区别，偏偏窦怀文部搭载的吕公车就是距离城楼处最近的一台。

在黎阳城墙的设计上出于预防城墙表面被敌所夺的考虑，特意将明面上连接城墙上下的坡道修筑的既陡峭又狭窄，并且只位于最坚固的城楼两侧，使得即便敌兵控制了墙面也一时难以将兵力大规模投送到城下夺取城门和瓮城，反倒是守兵可以从藏兵洞、地道发起反击，重新将敌人驱赶下城。

这种设计在应对外敌逐次攻打的情况下自然行之有效，可如今却是城内首先有人造反，反而使得墙面上的兵力很难立刻投送下城去镇压变兵，更麻烦的是吴平则率领的兵力被阻挡在这狭窄坡道上，既不能冲开占据人数优势的卫州兵就只能拥挤成一团。

摆在窦怀文面前的吴平则部就如同一支奋力挣扎的毛虫，被狭窄空间限制的难以动弹。

一字长蛇，首尾难以相顾！这种战机岂能不把握，不过为了免得自己也和吴平则一样陷入同样尴尬的境遇，再被城楼后面重新组织起来的守军来一次如法炮制，窦怀文还是选择谨慎的先列阵站住阵脚再说。

“弓弩手上前，向下射！”

占据地势后先用远程火力输出一番总是不出错的，虽然正常的攻城士卒不会在费力攀爬城楼时还携带除肉搏武器以外的任何累赘物件，可谁叫窦怀文等人走的不是寻常路，如同巨大平台的吕公车除了搭载兵力本身也是一个移动武器库，铺满各种器械，因而他的部众里还真有不少人带着弓弩。

窦怀文自己先取弓在手，当先一箭带着呼呼哨音飞向吴平则部队列中，随即他身后嘣嘣嘣的开弦声陆续响起，一阵箭雨追着第一箭轨迹抛射而出。

尽管吴平则部的精锐大都具装整齐，这一轮箭雨造成的实际杀伤相当有限，只有窦怀文一箭洞穿了某个倒霉蛋的头盔，其他箭矢大多被铠甲挡开，可这一轮意料外的打击对他们士气打击极大，哪怕是猬集成了一团也能清楚发现其中一瞬间产生的混乱。

“怀文，别光用弓，都是甲士，你那些软趴趴的短弓不顶事。用投矛，把多余的短矛全投掷出去！”

余庆永远是战场上最冷静的那一个，见弓弩效果不大，随即大声提示窦怀文他们还带着不少其他家伙事呢，要知道窦怀文这只队伍一直是列阵而战，后队都配置着许多长矛，战时没用上，此时拿来当投掷器正合适。

窦怀文对正确意见自然从善如流，转身吼道：“后队长矛全部投出去，前队换步槊和铁锤，其他什么玩意都丢掉，随我一起冲过去！”

这一轮投矛正是绝大的打击，吴平则及部下全部猬集在一起，和窦怀文部的距离又近，加上居高临下带来的势能，数十根长矛穿甲破铠将十几名甲士钉成无生命的死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