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破城（三）

“让开让开让开，援兵上来了，速速避开。”

大群全身披满甲胄王终部士卒沿着狭窄的甬道向城墙处涌去，咯啦咯啦的甲片摩擦声吸引了道旁士卒们的注意，却一个个被王终部下的军官们吆喝着驱赶到一旁，即便是运送伤兵的队伍也一视同仁，引得许多人愤恨不已，偷偷啐了不少吐沫。

“这帮卫州佬，神气什么，咱们在前面打生打死，他们一直缩在后面，现在这时候冒出来了。还没杀敌，先在咱们这逞威风。”

“少说几句，卫州兵可不讲理，被人听了惹祸。”

王终身披胄甲被大群甲士簇拥在队伍中央，背后数名旗手举着代表他如今名号的战旗紧紧相随，眉宇间却满是忧色，那面写着都督卫州军事的旗帜在他眼中是那么的碍眼。

卫州，现在哪里还有卫州，王终心中冷笑，七八日前就传来消息，卫州已经被隋军收复，杨玄感委派的卫州刺史郑化元被城中大族挟持出城投降，眼下杨玄感势力在黄河以北只剩下一座黎阳孤城，这般空头名号半文钱也不值。

回想之前经历的一切，王终闭上了双目。

他部下这支卫州兵原本都是卫州招募的士卒，人数约有数千，乃是卫州失陷前派到黎阳的援军，随着战事一日危过一日，元务本倒是突然发现了这支兵马的好处，卫州和黎阳既然是两地，这些异乡人自然和黎阳本地大族缺乏联系，在人心动荡的此刻反而看上去更值得信任。

元务本将这支卫州兵放在各路守军背后，看重的就是它安全，还特意安置下自己新近发现的心腹王终来统带，自以为是万无一失了。

却不想卫州兵固然和本地黎阳大族没什么瓜葛，卫州本地却早就被隋军收回，这些士卒父兄妻子全落入官兵之手，哪里还靠得住。

早几日卫州兵中就传言纷起，说朝廷打下卫州后要挨家挨户点检丁壮，有从贼的一家人都要杀净，只有回去自首才能使一家老小得免，所幸元务本对这支兵马钱财待遇给的很足才没直接哗变。

再后来又传言黎阳城中其他各军对卫州人不满，要杀光这些外乡人，这一次刚好遇上王终被王思德撸成了光杆司令只能带着一帮亲信来卫州营上任，立刻被视为元务本要对卫州人动手的预兆，引起营内军官们的暗中串联，一次突如其来的小规模兵变后，王终在自己的营帐被一群卫州兵持刀按住。

好在他自从摊上这个差使后便着力于拉拢士卒人心，变兵里倒有不少人为他说话。

“咱们只是要回乡而已，王校尉待我们不薄，若是杀了他，将来传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

“王校尉确实是好人，咱爷们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做上官的能和我们这些老革一起吃一锅饭食，能不扣一分一毫粮饷，这么些年我们也就遇上过一回。可咱们弟兄身上担着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是眼下若是事情发了，城内几万兵马都能淹了我们，不可以不防啊。”

领头的变兵头领一手捉刀一面皮笑肉不笑的朝王终看来，王终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难得的保持着冷静。

“说罢，我看你们若是想求生，只怕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城内数万兵马，你们就是把整个卫州兵全部都煽动起来也不够外面几家兵马收拾的，对不对，李都尉。”

变兵首领呵呵冷笑着说出一番话：“王校尉是聪明人，实话说吧，既然我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做出这件事来，自然不只是为了回家，还得搏一场富贵。在下李晓，乃是从涿郡而来，先前就在卫州镇戍任职。如今王师南下，而杨玄感逆贼一党日渐势穷，国家用人之时正是汝辈改过自新之机啊，若是挡当真被王师攻破城池，玉石俱焚，您就不觉得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