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落幕
这是我一生最灿烂的日子，望着恢复秩序的竞技场地，柯尔妮撩了撩额前的发丝，不禁心想。
因为这场大会是她的父王亲自为她举办的，王国各地的贵族领主和自由佣兵、流浪骑士们为了各自的荣耀，竞相涌至，互相较劲。
而金羽城的居民也都到场观看，在她的印象里，这应该是自己见到过的最空前的盛况。
荒野布满帐篷，骑士的盾牌各自悬挂在营帐门口，一长列丝质旗帜随风飘扬，精钢刀剑和镀金马刺闪着耀眼阳光。
比赛开始时，号角长鸣，马蹄轰隆，入夜之后则是宴席大开，弦歌不辍。
即便是来自尼路斯坎的王国继承人，被布莱恩挑落马下，斩首示众，血洒当场，以至于引起一场混乱，也依然打断不了这空前的盛况和群众的热情。
想到这里，柯尔妮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她父王的脸上。
她看到国王眼角显现的全是微笑的纹路，完全没有被刚才的混乱破坏了美好心情，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自己的父王这么开心过了。
或许是因为尼路斯坎继承人的意外死亡，让他格外惊喜吧，柯尔妮收回目光，心中暗想。
起初，她还不太明白，自己的父王为什么要邀请尼路斯坎人参加这种竞技大会。
她原本以为这个错误的邀请，只会让这头凶狠、残忍的恶狼，在场地上大杀四方，耀武扬威，打击诸国骑士的士气。
但是当她多次望向布莱恩信心十足的神情，以及对猛巴顿的不屑一顾后。她终于明白，她的父王更像是在借布莱恩的手，去击败这位试图炫耀的恶狼。
毕竟他是泰格瑞拉的王子，即使是私生子，他所代表的依然是整个泰格瑞拉王国。
然而，令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布莱恩不光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甚至还直接将其斩杀于此。
简直就是将尼路斯坎王国的尊严狠狠地践踏一番。
柯尔妮回想起布莱恩踩着猛巴顿胸膛，挥剑而下的惊心一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人头滚落的情景，会如此的淡定和舒爽。
或许那时的她，眼里和心里除了布莱恩，什么都看不到吧，柯尔妮心想。
毕竟这位来自尼路斯坎的继承人与她毫无关系，只不过是头嗜杀成性的恶狼而已，他的名字只会从她的左耳进右耳出。
随着他屈辱地死亡，世人也将和她一样，永远将其遗忘，不会有人谱曲歌颂他，最多不过是布莱恩一战成名的背景板。
虽说为了保险期间，竞技大会上使用的武器，全是一触即碎的木质武器，但这并不代表就绝对安全。
致使对手意外死亡的事件，不论在什么地方，都屡见不鲜，要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件令人伤感的事，因为他们只会记得那名站在场地上的胜利者。
隐约间，柯尔妮已经在看台上听到了许多关于布莱恩的议论絮语，令她会心一笑的是，这些议论大多以夸赞为主。
毕竟布莱恩仅凭一柄木枪，就能够将全副武装的重骑士挑落马下，她至今还印象深刻地记得他驾驭战马一跃而起的惊艳表现。
“我的公主，这种胜利不足挂齿，不过是些小场面、小比试，把这些毛头小子打下马，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
很快，她又想起与布莱恩从竞技场地离去，两人在分别时，他亲吻着自己的额头，随口说的一句话。
她听得出来，这句话对他来说，是非常客观的评价。
“那什么样的战斗才算是大场面，大比试？”于是她忍不住询问道。
“深渊血战！”这是布莱恩仔细斟酌良久之后，给出的答案。
对一切事物都观察细微的柯尔妮能够感觉到，布莱恩说这句话时的凝重表情。
在那遥远的年代，在那些神圣而又光辉的事迹产生之时，一颗毒瘤也在逐渐形成，所有的生物哟，你们得当心了。这颗毒瘤正是血战，它所分泌的毒液如今已经遍布下层位面。
这份典籍是动员令——呼吁所有那些反对邪恶的人们站起来，联手与邪恶作斗争，并将它们彻底击溃，永不翻身。
这是我们的唯一选择！
——摘自《深渊血战：一个阴谋》
……
柯尔妮想起布莱恩向自己讲述的关于深渊血战的故事。
据说，血战的狂潮持续了极为漫长的光阴。有人说，它见证了诸位面的诞生与第一个凡人的降临，而且将会目送最后一个人的死亡。
它贯穿于所有的历史纪录——在诸位面上，这可以往后追溯至及远的年代——而血战在任何人的记忆之中，都不曾在下层位面停息过。
对于神力存在们来说，这情况也是一样，血战也超出了祂们的记忆所能触知的范围。
这就是说，它的历史几乎同造物的历史一般的古老。
柯尔妮能够感觉到，每次与布莱恩闲聊，他总是喜欢有意无意地将聊天内容转移到阿斯诺大陆以外的事情。
当她因听不懂而好奇的询问时，他就会耐心地向自己讲述这些故事或者历史。
以至于让她听到这些自己从未触及过的知识后，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产生向往之心。
就像许许多多被布莱恩描述的神奇位面。
诸如：柔和与奇想汇聚，音乐与死亡共生的妖精荒野、正义与秩序的典范，恩典与无尽仁慈的天界山、无尽荒野的万兽园、绝对中立阵营的钟表涅槃之机械镜，由无数英雄组成的约瑟园……甚至还有多元宇宙深处无人触及之地。
这些都是她极其向往的地方，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一阵号角突然响起，打断了柯尔妮的沉思，她兴致缺缺地望向竞技场地。
“卡纳斯王国的提恩王子！”司仪高声呼喊。
这位圣武士王子从西边进入竞技场，一身亮白金缕铠甲，骑着一匹乳白色战马，灰色的马鬃迎风飞扬，背后的长披风宛如白雪大地。
“安戴尔王国的维基曼王子！”司仪再次高喊。
维基曼王子骑着黑色骏马自东边进场，马儿披着一件饰服，颜色与它的毛发一般无二，他的骑枪也系着一条黑色布条，盾牌上则绘制着梦魇战马的徽记。
柯尔妮能够明显感觉到维基曼的战马在奔跑时，溅起的灰尘里带着一丝硝烟，这让她对于坐骑拥有梦魇血统而深信不疑。
“卡斯珀亲王，一场黑骑士与白骑士的对决，你难道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史威特公爵微笑着望向一旁的亲王，“老规矩，这次还由你来挑选，我接着跟，怎么样？”
柯尔妮注意到，卡斯珀亲王优雅从容的面孔明显抽搐了一下，显然布莱恩那场战斗的赌注，让他输得血本无归。
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位令她讨厌的叔叔，会像一个输急了的赌徒般继续跟进。
毕竟在世人眼中，他可是虔诚正直的卡斯珀亲王，勇敢无畏的骑士，高洁无暇之人。
这让柯尔妮不禁感叹，现在这个世道，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称之为骑士。
曾经，她还天真地询问过布莱恩，那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骑士。
“我的公主，你该不会想把我当做你的骑士吧？”布莱恩惊讶地望着她，随后又嗤之以鼻的道：
“那还是算了吧，你以为骑士有什么用？穿着亮丽的铠甲，只为博取女士的欢心？”
他告诉她，这些尽可能占有土地、地位和搜刮平民金钱，用强权、谎言和刀剑统治世界的‘高贵’之人，早就辱没了这个称呼，他们根本不配被称呼为：保护弱者的骑士。
他从十五岁就开始游离大陆，剑下亡魂数不胜数，不论历史悠久的贵族豪门，一身天鹅绒、大腹便便的商人富翁，甚至是趾高气昂的贵族骑士……
所以，他只相信手中的刀剑和自身的实力，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保护弱者的骑士，即使诸神存在，真正的骑士也存在，他也只相信自己。
柯尔妮自然能够听得出来，布莱恩是在鄙夷那些空有骑士头衔却名不符实的人。
毕竟人往往只会遵从于世俗和常理，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在真相没有在眼前证实之前，循规蹈矩甚至因循守旧，都会被看做正道。而真相，总在历尽沧桑之后才见分晓。
“那圣武士属于真正的骑士吗？”良久的沉默过后，柯尔妮再度向布莱恩发问。
这一次她惊讶地发现，布莱恩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伸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什么话都没有说。
正如柯尔妮所料，她的卡斯珀叔叔婉拒了史威特公爵的赌注，显然刚刚的失意，让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看来卡斯珀亲王对于小心谨慎和犹豫不决这门课，学的不怎么样啊。”莫瑞勒老巫师摸着灰白的胡须，微笑道。
卡斯珀油盐不进，同样对巫师回以微笑，“你说没错，我的确需要好好学习一下这门课程。”
紧接着，司仪一声喝令，两名参赛者立刻平握长枪，脚踢马刺，冲了上去。
围观的群众和看台上的贵族男女中传出兴奋的欢呼。
两个骑士在赛场中央交手，木屑飞溅，钢铁交鸣。
不到一秒内，骑枪相继爆成碎片。
安戴尔的维基曼受到强烈撞击，在马背上晃了晃，但总算没有落马。
他们各自在比武场尽头掉转马头，抛下断枪，自侍从手中接过新的。
两人再度交手。
但这次维基曼王子在冲锋时，他座下的黑色骏马随着不断加速，柯尔妮惊讶地发现战马的四蹄上，竟然翻腾起一片缭绕的烟雾和微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