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星夜
沈听山洗完澡出来, 一抬眼就看到了王挽君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
那客厅的落地窗前有一张巨大的黑色大理石台面的桌子，此刻她正斜倚着桌沿，脸朝着窗户外面。
他那件白色暗纹的衬衣穿在她身上, 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愈发娇小, 一头乌黑浓密的大波浪卷蓬松地散在背后, 显出一种娇媚的慵懒, 靠近肩头的发丝不时被夜风吹起, 送来一阵馥郁的花香。
柔软的白色纱帘在晚风中轻拢漫卷, 一下一下地拂过她瘦弱的肩头。
明明看起来很柔软的一个女孩子，背影却有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寂。
沈听山收回目光，转身走到厨房,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朗姆酒和一瓶依云矿泉水，又顺手从吧台上抄了一只玻璃杯，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到王挽君身边, 顺手将手里的东西往那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一搁, 跟着她一起朝着窗外看去。
窗外的远方，是高楼间绵延起伏的璀璨灯火, 是这座城市繁华如梦的夜景。
清浅的夜风自远方吹来，拂在面上, 微微沁人的凉意。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温柔。
“我有一种感觉——”王挽君抱臂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高楼：“容城将在五年内发展为直逼一线城市的新一线！”
她微微眯了眼, 目光犀利像是在打量着什么货品, 声音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到时候容城的房价肯定也会随之大涨，如果我能在这个时候多买几套房子, 到时候转手一卖就能赚一大笔钱！”
沈听山闻言, 不由侧头看向了身边这个面容稚嫩、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的女孩子。
“可是，就算是发现了这个商机，我却没有足够的钱在这座城市起飞前去投资几套房子, 别说是几套了，就连一套的钱我都拿不出来！”她突然停了下来，只愣愣地看着前方，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可他却分明在她停顿的时间里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因为没有钱，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却无能为力！”
“话也不能这么说，”沈听山打量着她美丽的面容，眼珠自狭长上扬的眼尾看过来，有种居高俯视的优越感，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以你的资质，要想在这座城市买套房子应该还是挺容易的，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说这话时，他惯来冷淡的眼底也不由带上了几分轻佻的笑意。
与其他男人在面对这种问题时的态度并无二致。
她侧过头来，对上了他含着笑意的眸子，她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眼底的轻慢，只拿一双清澈的眼瞳注视着他，神情严肃而认真：“其实我不读研的还有一个理由是——我想早点出来赚钱买房！”
“如果读研的话，那意味着我将有三年的时间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她说着，渐渐垂下了头，神情间隐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失落：“我家里的经济情况并不好，我的家人当初供我上大学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我是可以在读研期间出去打工赚钱，但如果我想赶在容城的房价起飞前就买到房子，那这点儿收入跟高昂的房价一比，就是杯水车薪了！”
白色的乔其纱在微风的撩动间轻轻飘起，又轻轻落下，她垂着头，神色间不无哀戚，月光透过白纱落在她雪玉般的脸上，那殷红的唇瓣，是这片雪白中唯一的一点艳色。
唯有那鸦羽般低垂的睫毛，掩盖了她眼底真正的意图。
方才她所说种种，不过是为了给他留下一个自立自强的印象。
好教他自心底将她和那些为钱出卖美色的捞女区分开来。
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女性形象，对于取得男人的尊重，在任何时候，都是适用的。
因为只有当一个男人真正地尊重一个女人，他才有可能会把她放到心里去。
沈听山收敛了眼底轻佻的笑意，转而若有所思地抱着手臂看向了前方深邃的夜空，深灰色的袖子被他手臂处的肌肉绷出了隐隐的轮廓：“去互联网大厂。”
微凉的夜风吹动他散在额前的几缕墨发，他的肌肤在皎月中有种清冷无暇的光泽，像覆了薄薄一层清霜，他侧过头，垂下眼睛看着身边比自己矮了一头的王挽君：“你这个专业的本科生进厂批发价是二十五到三十万，能力特别突出的可以开到四十万左右，往后每年都有调薪，如果表现得好，年薪自然也是翻着倍地往上涨，三年时间下来，等你读研的同学毕业出来，可能你买房的本都攒够了。”
“我就是这么考虑的，”王挽君点点头：“毕竟城市的发展不等人，我早点毕业出来赚钱，说不定还能赶在容城起飞前就买到房子，如果读个研究生再出来，那容城的房价指不定都飞到哪儿去了！”
“其实我个人是主张你去读个研再出来工作的，毕竟学历更高机会也更多，我说的机会不光是在找工作这件事情上，”沈听山看着王挽君：“但如果你执意想靠着自己在容城发展起来前就买房，那你本科毕业就出来工作也是一种可行的选择。”
“我知道我的选择也许并不是最好的，”王挽君抬手撩开被风拂到面上的发丝，目光坚定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但不论怎样，是我做出的选择，我都不会后悔，而且，生活如果是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沈听山侧眸盯着她看了良久，而后笑了笑道：“推荐几本书给你。”
说完，他便径直起身去了卧室拿书。
王挽君倚在桌边侧头朝着他看去，屋内只开了沙发边一盏落地灯，暖调的黄光只能照亮沙发的一角，其余地方都沉浸在一种朦胧而温柔的昏暗里，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套头衫，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的长裤，很随意的居家装束，可他清隽的背影立在那片银霜似的月光里，却像极了时尚杂志的封面画报。
当他的背影一消失在卧室门口，她立马毫无留恋地转回头，黑色的大波浪垂下来，遮住了她微微向下一撇的嘴角。
她才不想去什么互联网大厂，那些大厂看似工资很高，但高昂的工资却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加班量。
就如同前阵子网上某位知名的互联网公司董事长说996是福报。
可不就是福报吗？对他们这个行业而言，每天能够九点钟下班确实算早了。
王挽君不由想起了前阵子系里的一位师兄，因为进了华盛的核心部门，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成了系里人人艳羡的对象。
她还记得，那个师兄十分满足地同她说：“我这个部门相对比较清闲，周六不用上班。”
她问：“那平时呢？”
师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平时下班也挺早，九点半就可以下班了！”
对于师兄那份发自内心的幸福，王挽君并不能感同身受。
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
每天天不亮就去了公司，下班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人生中大把大把的时间被耗在了公司里，到头来不仅没有时间去陪伴自己的家人，甚至连自己喜欢做、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做！
虽然沈听山说工作表现出色可以很快地升职加薪，但她心里却很清楚，所谓的“工作表现出色”往往是跟加班量挂钩的，领导考核绩效的时候，通常会把加班量也当做一个考核标准。
如果她真的去了互联网大厂，恐怕还没等她赚到足够的钱，她的美貌就已经被熬没了！
这种工作，给她再高的工资她都不去！
而她刚刚对沈听山说出的那一番自强不息、努力奋斗的豪言壮语实则是一番惺惺作态、言不由衷的大忽悠。
她根本就没想过靠着自己去买房。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铺出一条走到沈听山心里的路。
互联网大厂的工资虽然开得高，可就算工资拿得再高，也不过就是一个高级的打工仔。
她才不要做那种生存命脉都被掌握在上位者手中的打工仔！
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成为华盛的员工！
她的目标是——成为华盛的董事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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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了？”王挽君垂头看着摆在面前那两本厚得跟砖头似的书，微微瞠大了眼眸。
“当然不是，”沈听山眉梢一挑，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你看完了还得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