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哭泣的桃金娘
梅洛微微一怔, 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到了。
卡莲见他愣神，趁机一把推开他，同时对着庭院外厉声呼唤：“亚修！”
一道空清的银光闪过, 下一秒, 棕发碧眸的秀逸青年凭空出现在卡莲的前方。
他看到倒在花丛里的两人, 眼中浮起一丝惊讶,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一手按住腰间佩剑，剑鞘拔出些许，锐利的剑光若隐若现。
“怎么了？”他问。
“摔倒了。”卡莲冷冷地吐出这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
梅洛也站起来了，他低头看着卡莲, 表情已经恢复往常的冷淡,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此时的“人设”。
一想到那个目中无人、任意妄为的大魔王此时正装模作样地臣服自己，不知怎的, 卡莲突然有点想笑。
但她随即忍下去了。
不能笑, 否则会暴露自己。
她暗暗警诫自己，然后抬头，不冷不热地对亚修说：“你刚才在哪里？”
“刚走到庭院外面, 怎么了？”亚修的目光在卡莲和那个名叫珀西的青年之间来回打转, 看似轻松, 却又暗含探究。
这两个人……应该不止是摔倒这么简单吧？难道是珀西想要强迫卡莲？
可是看这两人此时的表情，倒更像是珀西被强迫了一样，那个低郁复杂的眼神，甚至还透着那么一丝隐隐约约的委屈……
亚修属实看不懂了。
“下次再离我超过十尺远，你就自我了断吧。”卡莲语气强硬, 看上去气得不轻。
亚修无奈：“刚才是陛下让我留在那里的，你总不能连这也要算到我的头上吧？”
“我不管。”卡莲眼神冰冷，意有所指地瞥了梅洛一眼，“否则你就再找一个和你一样强的家伙全天候贴身保护我，省得某些人再趁虚而入，得寸进尺。”
亚修：“这个，的确有点难……”
这家伙，这种时候还在贫嘴。
卡莲瞪了亚修一眼，亚修会意，立即走过去，用身体将卡莲与梅洛隔开。
“总之，我的小殿下似乎不太高兴。”他面向梅洛，嘴角勾起浅浅弧度，笑容清爽，透碧的眼眸中却毫无笑意，“可以请你先离开这里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梅洛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他眼眸微转，像是刚刚苏醒似的，缓慢地看向亚修。
亚修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下意识想要拔剑。
身后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剑鞘，他回眸，看到卡莲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动了。
“珀西，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卡莲看向梅洛，冷漠开口，“我会带你去见母亲，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足够温顺。”
“现在看来，你并不温顺。”
“你已经失去了陪侍我的资格。现在就离开这里，趁我还没有更生气之前。”
她摆足了姿态，转身不再看梅洛，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不知好歹、身份低微的小小侍从。
梅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一直萦绕在卡莲鼻尖的柑橘香气也随之消失，只余下馥郁的花香。
但卡莲总觉得他的味道依然残留在她的身上，比花香更浓，仿佛渗透进了她的皮肤里。
她可能是得了魔王ptsd。
“现在可以说说了吧，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眼见梅洛的背影彻底消失，亚修这才询问卡莲。
“他……”卡莲顿了顿，神色恢复平静，“他刚才突然扑倒我，还试图猥|亵我。”
亚修震惊：“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皇宫内部，即使是对卡莲恨之入骨的英格兰姆，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更别提珀西还只是一个出身平平的侍从。
这个人果然有古怪。
亚修微微蹙眉，剔透的碧眸因为思索而渐渐加深：“你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有点奇怪？”
卡莲轻瞥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哪奇怪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从，行为举止也和他表现出来的样子自相矛盾，处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你想多了，他只是一个有点心机又胆大妄为的男侍而已。”
卡莲面色平静，轻描淡写地掩饰了自己的怀疑。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她想继续观察那个人，想继续看着他会做出什么事。
她明明应该对他的出现感到恐惧与厌恶才对。
然而她的心底非但没有这些负面的情绪，反而还涌出许多轻飘飘的气泡。
像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又像是潜藏已久的期待。
也许奇怪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总而言之，不用管他。”卡莲敛下眉眼，淡淡地说，“我已经不会再考虑让他做男宠了。”
闻言，亚修一愣，随即扬起古怪的微笑：“你还真的考虑过啊？”
“当然，否则我怎么和母亲交差？”卡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总不能跟母亲说选你吧？”
亚修：“你还是饶了我吧……”
*
这之后三天过去了，卡莲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再也没有找过梅洛。
而梅洛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陛下，您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列乌维斯清冷的声音在黑雾中响起，梅洛眼睫未动，一副心不在焉的倦怠模样。
“不太顺利。”他淡淡道。
“是皇女不愿跟您一起回来吗？”列乌维斯不解，“还是那边有棘手的敌人出现？”
“都不是。”
“那……”
“列乌维斯，”梅洛冷不丁地打断列乌维斯，“你认为她讨厌我吗？”
“……”
远在黑巢的列乌维斯可疑地沉默了。
这个问题……陛下为什么会考虑这么，这么纤细的问题？
“皇女对您这样说了吗？”列乌维斯冷静地问，“她说她讨厌您？”
“她说我令她反胃。”
“……”列乌维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也许，这只是皇女一时的气话……”
“她的确很生气。”
列乌维斯微微一顿，正要继续说下去，梅洛再次打断了他。
“因为她认为我没有资格质问她喜欢谁。”
“……”
虽然陛下的声音很平静，但列乌维斯很清楚，陛下又在生气了。
某种程度上，他不得不敬佩皇女。
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胆敢激怒陛下的人类，而且还不止激怒了一次，是三番五次。
但陛下也很奇怪，居然会如此轻易地被她激怒到。
明明已经非常恼怒了，却只是自己独自生气，甚至连惩罚皇女的意图都没有。
列乌维斯想起那次在餐桌上陛下被皇女气到离席，后来因为皇女逃走而连着生了一周的气、包括这次也是……
陛下果然变了。
列乌维斯沉默许久，慢慢说出自己的见解：“也许皇女只是在警惕您。”
梅洛的语调微微上扬：“警惕我？”
“是的，她害怕您会杀了她。”列乌维斯想起卡莲逃走的那一夜，在他面前留下的那滴泪，“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供您消遣的猎物，随时都会被您杀死。”
闻言，梅洛静默少许，倏地发出一声轻笑。
“那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
列乌维斯：陛下，您对自己的定位好像不太清晰。
“总而言之，既然皇女害怕您，那您就绝对不能在她的面前暴露身份。”列乌维斯微顿，低声补充道，“如果您想让她不害怕您的话。”
黑雾中没有再响起声音，列乌维斯耐心等待着，过了一会儿，眼前这团淡淡的黑雾倏然消散了。
列乌维斯：“？”
陛下，就这么切断联系了……？
看来他果然是在生气。列乌维斯若有所思地想。
*
又过了一日，卡莲与尤利娅约定好时间，准备一起去看望生病的米契尔。
米契尔是她的弟弟，在一众皇子中排行第六，是目前存活的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
他从小体弱多病，性格恬静，不争不抢，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不出来。但卡莲从不觉得他是单纯的，如果他真的单纯而柔弱，根本就不可能顺利地活到现在。
无论怎么说，对每一个竞争对手保持警惕都是理所应当的——除了她美丽的尤利娅姐姐。
尤利娅姐姐有多爱她，她一清二楚。
来到男侍们工作的侧厅，卡莲随意地扫视一圈，立即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黑发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