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老祖无名,求不得
姜书渺在皇宫待了三天,五公主和五皇子跟着她一起休了三天假。
期间萧意棠一直留在宫中陪女儿。
三天后,娘俩出宫。
萧意棠见女儿蔫头巴脑,大概知道她在郁闷什么。
“就这么不想上学?”
姜书渺很惆怅,“朋友变仇人了,不好相处。”
那天建章宫神明台上,针对她的那些大臣,家里都有孩子是姜书渺的同窗。
阮荣平那个糟老头子,最小的孙子就坐五皇子前桌。
曹映林的小侄儿,坐在庞向榆后面。
从前全是姜书渺的小跟班。
现在他们的家族摆明了是想把她踢到天上去,不想让她留在人间祸祸世家。
萧意棠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万事随缘吧。”
世家若不愿退步,便只能见血。
姜书渺去了趟温府。
这次是正大光明去的。
温之玄还没回来,她见到了沈清禾。
沈清禾对姜书渺很陌生。
她守孝那几年不曾见过姜书渺,出嫁时也没注意。没多久又陷入流言风波,几乎天天在家里关着。
上次去安国公府求助,姜书渺已入宫。
乍一见到姜书渺,沈清禾只有陌生和本能的不喜。
姜家人,她都讨厌。
“郡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姜书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诧异道:“你怀孕啦?”
沈清禾:“…”
这小孩儿确实有些本事,扎人心的本事。
温之玄不许她生下孩子,说得那样情真意切,再加上这几日听到的那些流言,由不得她不信。
可她还是舍不得。
她可以对世人存恶,却难以割舍自己的亲生骨肉。
姜书渺是神女……
沈清禾心中跳过一个想法。
她面上露出一个笑,温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轻轻嗯了声。
姜书渺却摇头,“怪不得。”
沈清禾不解,“什么怪不得?”
姜书渺实话实说,“你要死了。”
沈清禾:“…”
沈清禾神色僵硬,手指微微收紧,一颗心坠落谷底。
“因为我腹中的孩子吗?”
姜书渺点头。
“一开始就错了,强行绑定的姻缘,走不长的。”
温之玄同这个世界最深的羁绊,就是妻子和孩子。他的存在,直接影响了妻儿的命运。
一个早逝,一个孤寡。
十足十的孽缘。
沈清禾现在腹中这个孩子,也留不住。
沈清禾脸色发白,她忽然跪了下来,祈求道:“渺渺,你帮帮我,你是神女,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姜书渺眼神悲悯。
沈清禾一生囊括只有三个字,求不得。
幼时得不到父母的爱,长大后求不来一心人,她才十九岁,生命已步入倒计时。
“我救不了你。”
沈清禾瘫软在地,血色尽褪。
“你不是神女吗?为什么救不了我?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救。”
当初沈叙白中毒成了痴呆,姜书渺一张符纸就让他恢复正常。
如今她腹中胎儿好好的,为什么都说留不住?
姜书渺看出了她的怨念和恨意。
有些人永远不懂得感恩,永远只会计较别人对自己的亏欠。
沈清禾完美继承了她父母所有的劣根性。
明明是她害人在先,自己有难时还要怪别人为何见死不救。
她自怨自艾,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自己,所有人都该补偿她。
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你的劫在于一个情字,如果能够放下,或许还有转机。”
姜书渺其实不懂。
温之玄分明就是个薄情人,他或许对沈清禾有责任感,但不多。
沈清禾当真不知吗?
为什么还要继续自欺欺人,执迷不悟?
正说着,温之玄回来了。
沈清禾看看他,然后默默走了。
温之玄已经猜到姜书渺所为何来,“听闻郡主出宫了,本想登门拜访,不成想郡主亲自上门。”
姜书渺也不废话。
“温家先老祖叫什么名字?”
温之玄沉默半晌,“不知。”
姜书渺瞪圆了眼睛。
“啥?”
温之玄喝了口茶,才道:“你那天看见温家祠堂供奉的牌位了,最中间的无名碑,就是温家老祖。”
姜书渺不可思议道:“那你们温家是怎么传下来的?”
温之玄道:“我只知道,先祖而立之年便已过世,他死后留下遗言,不许为他立坟冢,也不许刻碑文。他的儿子孙子曾孙都想将他的事迹以口诉的方式传承下去,却均遭到反噬,英年早逝,仿佛是一个诅咒。”
姜书渺听得咋舌。
“你家老祖,该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可能吧。”
温之玄眉头微皱,“几千年来,温家虽然屹立玄门之巅,可近些年来却有颓然之势。我来之前,先祖曾托梦给爷爷,说转机在我身上。所以几位叔祖父联手,将我送到先祖诞生的时代,追根溯源。”
姜书渺若
有所思。
“你那个罗盘,当真是青莲圣尊送的?”
“自然。”
温之玄神色坦然,“那是我温家世代传家之宝。”
姜书渺立即问,“那你还恨她?”
温之玄哽了下,很快道:“她徒儿发动神魔大战,弄得六界动荡,她却拍拍手不管了。难道我不该恨?”
姜书渺瞪着他。
“神魔大战的终结者就是青莲圣尊,她…”
她死了啊。
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我知道。”
温之玄神色奇异,“你果然与青莲圣尊交情匪浅。”
姜书渺干巴巴道:“还、还行吧。”
温之玄向后靠了靠,“那你怎么不替她讨个公道?”
姜书渺一脸懵逼,“什么公道?”
“你不知道?”
温之玄眼神越发古怪。
姜书渺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该知道什么?”
温之玄上上下下打量她,忽然道:“你当真是上古神?”
不是。
她比上古神还早。
姜书渺白了他一眼,没回答。
温之玄也没追问,继续道:“青莲圣尊斩杀魔尊,结束神魔大战,而后避世。传闻那一战她身受重伤,一直在闭关。可参与那一战的妖族几乎全部被神族清算,魔族重创,仙界没插手。神族大约是觉得耻辱,开始抹杀她的功绩。渐渐的,便不再有人记得当年她是如何斩杀魔尊,拯救六界于水火。”
姜书渺怔怔的。
难怪,连她的剑都被封印在山中,不见天日。
难怪酆都让她打上天去。
神族果真是恨透了她。
她觉得挺可笑的。
真要算起来,神族欠她的那可就多了去了。
别以为当时她没化形就什么都不知道。
她生于混沌,早有意识。
不跟他们计较就算了,一个个的还敢贴脸开大。
行。
既然不识好歹,那这笔账咱们就慢慢算!
温之玄不知她身份,见她神色阴晴不定,只以为她是为青莲圣尊不平,一时也没吭声。
半晌,姜书渺道:“神族过河拆桥,温家怎么还敢供奉青莲圣尊?”
温之玄眼露讥讽,“神族抹杀她的功绩,却也不敢言她有罪。温家老祖曾蒙她恩德,祠堂供奉,理所应当。神族再高高在上,不是还要畏惧天道么?”
说到这,他想起姜书渺的特殊性。
这小孩儿不怕雷劈,甚至天道好像还挺听她的话。
温之玄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天道凌驾于一切,为何会畏惧姜书渺?
她到底什么来头?
姜书渺还是记不起来自己曾点化过凡人,还赠送过神器。
莫非是她那徒儿打着她的名义干的?
不会吧?
等等,温之玄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家先祖是什么时候得青莲圣尊指点的?”
温之玄答:“五千年前。”
姜书渺神色更加诡异,“你的家乡距离现在刚好五千年,这你知道吧?”
“当然。”
温之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姜书渺没生气,而是继续道:“神魔大战距离现在,也是五千年。”
温之玄脸色一下子变了。
神魔大战结束后青莲圣尊便失踪了,那么温家先祖得她指点肯定是在神魔大战之前。
也就是说,距离他那个时代,应该有一万年了。
可温家立世,确实是五千年。
中间那五千年去了哪里?
两人目光对视,异口同声。
“时空错乱。”
神魔大战的后遗症,空间扭曲,时空错乱。
姜书渺道:“你家那位老祖还是挺有本事的,他应该就存在于这个位面。可惜你不知他的名讳,不然我可以找酆都问问。”
她叹息一声,“没有名字没有画像,偏生你生不逢时,不然还可以用心头血感知。现在嘛,只能大海捞针了。”
总不能让皇帝下旨,网罗所有姓温的人。
那也太……
只能说非仁君所为。
世家肯定要借此大做文章。
温之玄掏出罗盘——天枢璇玑,“这上面保留着老祖留下的一缕气息,但我穿越那天,被你外泄的神力所创,天枢璇玑威力大减,现在…”
姜书渺有点心虚。
“这可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你那天会穿越。”
温之玄默了默,将天枢璇玑收了回去。
姜书渺从前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因为这玩意儿上面的神力确实和她同根同源。
哪怕现在,她依旧能感受到。
如果天枢璇玑真的是有人假借她的名义赐给温家的,那这个人只能是她那徒儿没跑了。
这个世界都乱成啥样了啊。
姜书渺简直无力吐槽。
温之玄又问了个问题,“你何时能恢复全盛状态?”
提起这个姜书渺就生气。
“还说呢,当初要不是你们联合算计我娘,害她受惊早产,导致我神魂不稳,只能龟缩在婴孩儿体内,慢慢修复。否则我早恢复了。”
温之玄:“…”
他也没想到是这
个结果。
但他毫无愧疚。
“我要不是被你所伤,也不会落到姜启手中,更不会被人羞辱,自然算不到姜家头上。”
姜书渺气结,“我自己都没料到还能复生,再说了,谁让你逆转时空穿越的?”
得,说来说去又掰回来了。
因果轮回,逻辑闭环。
这个问题无解。
温之玄觉得头疼,这小孩儿绝对是来克他的。
“多谢郡主那日出手相救,温某感激不尽。只是茫茫天下,想寻一人实在不易。这件事,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姜书渺倒是不想多管闲事,但既然温家供奉她多年,因果已成,她就不能袖手旁观。
走的时候,她又多说了一句。
“你身上孽债颇多,多劝劝表姐吧,她腹中的孩子留不得。不然她没了性命,你也会背负因果。”
温之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他再次和沈清禾深谈。
“咱们已经有一个孩子了,易成才三岁多,你也不希望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对吗?”
儿子是神清禾的软肋。
她红了眼眶。
“你在乎的是孩子,还是我?”
这等于明知故问。
绝大多数男人只在意自己的骨肉,更甚者他们认为女人只是为自己传宗接代的容器。
温之玄虽没渣到那地步,但他对沈清禾的情分确实浅薄。
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刺激沈清禾。
“你是我的妻子,易成是我的孩子,你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
这话说得不假。
哪怕他曾经满怀仇恨时,潜意识里也是将沈清禾当做精神慰藉的。
后来有了儿子,这种感情便转移到了温易成身上。
沈清禾不是跟儿子吃醋,她只是想和温之玄有个名正言顺的孩子。
被世俗礼法认可的孩子。
可为什么就保不住?
温之玄握住她的手,“每个人的命都一样珍贵,在我那个时代,胚胎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重不过母亲。”
沈清禾眼中有动容之色。
温之玄继续劝,“趁着月份小,对你身体伤害也小一些。”
沈清禾看着他几乎温柔的双眸,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红花汤端至她面前,她闭着眼,一饮而尽,眼泪怆然落下。
温之玄没请大夫,这事儿传出去很可能就成了他苛待嫡妻,又是一桩把柄。
大夫能做的,他也能做。
他还能让沈清禾少些痛苦。
药性很快发作。
沈清禾捂着肚子,痛得脸色苍白。
温之玄一手放在她肚子上,温热的暖流自腹部升起,痛楚慢慢消失。
沈清禾瞪大双眼,等着最后的结果。
温之玄却突然变了脸色。
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