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6章三位公主
萧扶风带着竹清出了门,直奔马厩。
“瞧,这就是我从北安州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萧扶风指了指一匹满身雪白的马儿,白马浑身肌肉流畅,昂首挺胸地瞧了瞧竹清与萧扶风,复又不屑一顾地打了个响鼻,扭开头。
她说,“这可是万中无一的赤焰白马,母马,少见得很。我没有进献给陛下,而是偷摸着私底下送给你。”
“哇。”竹清很给面子,伸手抚摸了白马几下,白马睨了她几眼,又打了几个响鼻,一脸的不耐烦。
“气性大着呢,毕竟它很聪明,知道自己珍贵,还没有人骑过,要驯服的话,得你自己来,不然它不会真心臣服你。”萧扶风解释,她眼里满是自豪,也跟着摸了摸白马的鬃毛。
“不用了,就这般养着罢,就在你这里养着?我得空了就过,萧扶风点头,两人就不再谈论白马,而是转为了今□□堂的事。
竹清问萧扶风,“陛下是真的想要你回京?”她觉得可能性不大,北安州刚刚稳定下来,又在萧扶风手里稳步发展,这个时候更换知州,可是不利于北安州的壮大。北安州能提供赤焰马,就凭借这一点,陛下就不可能把萧扶风换下来。
“唔。”萧扶风踩在沙子上面,柔软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似乎又想到了在北安州的日子,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她斟酌道:“我想法与你一样,虽然第一次听见陛下说的时候,我的确慌乱了一瞬,但是过后,我倒是也想明白了。”
“陛下不是真的想要我回京任京官,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去试探文武百官,亦或是给他们先漏个底,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日后有许多女子任官,他们也不会反抗得太厉害。”萧扶风猜测,大臣们不同意女子作官,当初她任知州,都要把赦命之宝拿出来才让他们低头,让更多的女子当官,这条路难着呢。
“这是自然,下面有几个县的女子们每月赚的银钱比她们郎君还要多,甚至借着改造过的耕田机器,她们耕田地的速度比男子们还要快。长此以往,她们也就解放出来了。”竹清知道得更加清楚一些,毕竟从庄子女学出去的女学生们偶尔会给她写信,甚麽新发明,甚麽妇女反抗不公待遇,都能从信中得知。
“陛下有野心。”萧扶风说到了边境,在这个方面,她比竹清要了解得更多,她说,“边关士兵们的操练狠了,而且模拟作战从一个月一次变成一个月三次,士兵们的能力大大提升。再有,与我交好的将军说,还有新研制的武器,准能把外族人打得人仰马翻。”
“是甚麽?”竹清好奇。
“我也不知道。”萧扶风摇头,“或许很快就有眉目了。”动作这样大,打仗也就不远了。
“两位大人,不好了,常山王与王妃到咱们府上了。”来汇报的丫鬟是当初从王府跟着萧扶风出去的,经历了一番事,自然对常山王还有他的王妃没有甚麽好待见。
先前萧扶风的父亲不叫常山王,是冲撞了上边,这才上折子,改成了常山王。
“要见吗?”竹清问,从前在信中,萧扶风可是一次都没有提过常山王与常山王妃,对于生养她的父母,她一点也不关心。
“跟他们说我已经歇息了,不见客人。”萧扶风摆摆手,又对竹清说道:“我不耐烦应付他们,他们会找上门到这,她的嘴角有些讥讽,道:“呵,我还记得我被送去和亲之前,他们一个眼里没有我,一个则是成天哭。可曾为我着想过?”
“我前十几年是在痛苦中长大的,这往后的日子,握在我自己手里,我要永远快活。”萧扶风笑了笑,显得十分柔和。在北安州,她是众多百姓爱戴仰慕的萧大人,这才是她应该过的人生。
竹清静静地听着,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待萧扶风说罢,就安慰道:“如今你是萧知州,官大人,再没有比你还要得意的了。”
“呀,我可不敢托大,尚宫大人可是正一品呢,我算甚麽,只能听从尚宫大人的安排,干些小活。”萧扶风起身,朝竹清作揖,一副作怪的模样。
竹清与她相视一笑,从前,一个是宫女,一个是被迫和亲的宗室女子,如今,一个是尚宫,一个是知州,都是女官。
“欸对了,我还有一事要问你,未,她能快速把北安州治理得有模有样,除了陛下的赏赐之外,还得了太后的许多帮助,像大批量的书籍,没有关系压根儿买不到。
太后如今注重前朝,且她年纪慢慢大了,萧扶风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下一任皇后身上,先交好,日后伸手要东西,才不至于让人过于嫌弃。
竹清与她说了谢家小娘子的性格脾气,“不过,我拢共也才见了几面,其实不算熟悉,你不要完全当真,待过两日在接待你的宴席上,你就能见到她,到时候与她拉一拉关系。”
“好。”萧扶风沉思,估摸着谢家小娘子会喜欢甚麽样的礼物。
*
三月二十五日,广明殿。
丝竹管弦声余音绕梁,伶人们穿着彩衣,在殿中翩翩起舞,竹清在宴席上也有了自己的位置,还是在太后不远处。
以官阶来安排座席,竹清竟也在最前面的位子,在
她左手边的是谢家小娘子,右手边的则是萧扶风。
“尚宫大人。”轻轻柔柔的声音自左边传来,竹清转头,见是谢家小娘子唤她,便举起酒杯朝她敬了一杯,谢家小娘子也受了。
再之后,便是萧扶风也找谢家小娘子喝了两盅,再就是其他宗妇、高家孟家的小娘子也寻她喝了,谢家小娘子脸上很快出现红晕,颇有些不胜酒力。
*
出宫的路上,谢家小娘子脸上的红晕早已退去,双目清明,哪儿还有醉酒的模样?
“祺姐儿,你做的很好。”谢夫人说,她与女儿没有坐在一起,不过也密切关注着女儿,见
许多人主动朝她敬酒,谢夫人就安心了。
“你瞧,她们对你多尊敬。”
谢微祺摇摇头,“她们对我尊敬是因为我将来会成为皇后,而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母亲,你看见了吗,萧大人坐在我下边,却有宗妇、大人、女官找她喝酒,这般论起来,其实她比我,还要受人尊敬。”她语气里有些失落,她也想成为萧扶风那样的人,可惜,往后,她就得锁在深宫里面,连见天空,都只能看见四方的。
“不说在外的萧大人,就说我身边的尚宫大人,也是恁得意,觥筹交错,如鱼得水。”
“祺姐儿,别说这些话,你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萧扶风地位高多了,她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个抛头露面的女子,如何比得你?再者,你刚刚提到了尚宫大人,你是皇后,将来进了宫,就能名正言顺地掌握尚宫局,那尚宫不过是你手底下的人,你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何必羡慕这种人。”谢夫人满不在乎,先前尚宫去她家时,她虽然待她和善,但是内心里,还是以俯视的姿态看她的。
正一品又如何,往后不还是要对着她的女儿行礼?
“母亲,我与你说不通。”谢微祺赌气地别过头,暗道,要是她刚进宫就插手尚宫局,只怕这中宫之主的位子也坐不长久。
她可不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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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扶风不日将回北安州,如她与竹清猜想的那样,陛下到底没有让她留任京官,而是嘉奖了她,让她回了北安州。
驿道上,竹清骑着白马相送,她手里折了一根柳枝,不过无甚叶子,“拿着,给你的。”
“哟,这我可舍不得走了。”萧扶风把柳枝放在鼻尖嗅闻,她穿着官帽官袍,若不仔细瞧,便像男子,男生女相,这一举动颇有些风流的意味。
“给你,想我了就去我的铺子上给我递信,我很快就能收到。”萧扶风把贴身的玉环解下来给竹清,又嘱咐道:“若是京都有了甚麽消息,记得传与我,再有新鲜玩意,也给我买一些寄去。”
“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去罢。”竹清挥了挥手里的玉环,浓烟滚滚,队伍就这般消失在视线中。
“尚宫大人,回去罢,尚宫局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您审批。”身后的女官说。
“走。”竹清一扯缰绳,白马嘶鸣,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希望下一次两人相见的时候,都能有一番为世人所赞叹的成就,女官,女官,注定了她们是不同的。
*
四月初,二公主被封为乐安公主,三公主被封为福安公主。
尚宫局除了要忙帝后大婚之礼,还有三位公主的婚礼,除了明文长公主,其余两位公主都定下了驸马,成婚的日子也相差无几。
尚宫局得为三位公主准备嫁妆,到时她们出的嫁妆占大头,其余长辈给她们的添妆也占小半。
“司计司统计出来没有?可别把嫁妆搞混乱了。”竹清询问,黎司宝摇头,“三位公主呢,哪儿有那麽快,再给她们一点时间,陈司计也怕出差错,正带着人忙活呢。”
“我们司宝司共作出四套头面,牛掌典,把那四套头面拿出来给尚宫大人看看。()?()”
黎司宝吩咐,牛掌典教人把四个盒子放在桌面上,又打开,让尚宫大人能清清楚楚地瞧见。
最左边的是凤凰式样的头面,通体点翠,工艺精巧,上边的几颗东珠熠熠生辉,连耳坠子,也都是一大一小两颗东珠串成的。黎司宝介绍道:“这是给皇后娘娘准备的,另司衣司制作了霞帔,只是我还没看过。不过料想,与头面也该是相配的。?()_[(.)]???*?*??()?()”
第二套则是点翠与金银掺半的朱雀衔珠头面,用到了两颗东珠,左右两边各有一朵用金钿贴出来的金花,端得是华贵。
“这是明文长公主大婚所用的头面,较之皇后娘娘的自然比不得,但是比起其他两位公主,却已经是华丽。()?()”
黎司宝说,三公主还好些,就是二公主,本身生母位份不高,又刚刚才惹了太后娘娘不快,她的嫁妆必然比不上其他两位。
竹清再扫了几眼后边的两个盒子,最后一个是三公主的,点翠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是金银与真珠,很气派。倒是二公主的,点翠只沾了一点点,就是镶宝石蝶戏双花流苏上的蝴蝶翅膀带了一点流苏,其余的都是金子打的,而且也没有成色上佳的真珠。
放在外头,已然是让人侧目的头面,但是
在宫里,与其他公主比,却是逊色不少。
“我都看过了,等下你带人把这三套送去给公主们瞧一瞧,若无大问题,就这样定下了。()?()”
竹清点头,牛掌典便把盒子收起来。
“对了,椒房殿可收拾出来了?还有那些摆设,也该早日送一些花瓶屏风过去,免得手忙脚乱。”竹清询问,得了确切的回答后,又问道:“贤妃德妃的宫殿可选出来了?也该跟着收拾。”
“选好了,贤妃住长春宫,德妃住储秀宫,都是富丽堂皇的宫殿,错不了的,我等下转告李司修,让她赶紧带人去查看。”黎司宝一丝不苟地说道,涉及到差事,也就不敢嬉皮笑脸。
“甚好。”竹清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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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从尚宫局出来后,黎司宝便得知了乐安公主与福安公主都去了明文长公主宫里,这倒还省事了,能一下子完成差事。
“大姐姐这儿的茶是新进的?”福安公主说,“闻着可香,我那里也有外头来的柑橘茶,虽然名气不大,但是闻着倒还清香,别有一番风味,我用柑橘茶换这玉山小种如何。”
“你喜欢,我让她们给你与乐安装几罐子回去。”明文长公主身份高贵,不在意这一点茶叶。
福安公主顿时笑容满面,而乐安公主神情有一瞬间变得奇怪,似是高兴,又似是羞愧,她,她没有甚麽东西能换玉山小种。她的物件都来自尚宫局,姊妹们可不稀罕。
“公主,尚宫局的黎司宝求见公主,她说三位公主大婚的头面已经制作完成,正待公主们过目。”
“让她进。
黎司宝为几位公主介绍头面,呆了两刻钟,明文长公主便让她退下了。
只打那之后,乐安公主的话越来越少,到后面,就只剩下
明文长公主与福安公主在聊天,
三姊妹聚了一个时辰,
这才散了。
“乐安,
咱们一起去御花园赏花罢?”福安公主见天色还早,
便提议继续顽一顽,不过乐安公主拒绝了,“福安你自己去罢,我宫里还有点事。”
与福安公主分了两路,乐安公主一直忍着的泪水这才落下,她一直知道比不得明文长公主与福安公主,可是当瞧见婚嫁的头面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委屈。
三位公主,就她地位最低。
其实方才明文长公主与福安公主都有所察觉,只是她们也不想哄乐安公主。从小,乐安公主就是心思多的,那时候,明文长公主还会想着爱护幼妹,选择哄一哄乐安公主,可是时间长了,谁还喜欢一直哄人?
便也随她去了。
自卑、多思、阴暗……构成了乐安公主的另外一面。
“尚宫局……”乐安公主喃喃自语,生母被罚,尚宫局又送来不符合她心意的头面,彻底点燃了她内心的情绪,连带着尚宫局的尚宫竹清与黎司宝都一并被她恨上了。犯轴的她也压根儿听不进去宫女的劝慰,只一心想着是不是所有人都瞧不起她?
*
“尚宫大人,广寒宫,“太皇淑贵太妃不得太皇太后的待见,这丧礼该如何安排?”
太皇淑贵太妃,竹清已经许久没听见她的名字了,先帝的生母,在先帝死后,一度崩溃到精神失常。只不过太后下令,让她的待遇一切从旧,不得敷衍。
“往寿仁宫与承乾宫报去了麽?”竹清起身问,随后开始安排棺椁、孝衣、送去广寒宫的白色灯笼……这些倒是不缺,因着宫里隔一段时间就有主子去世,这些都是备着的。
“我这就让人去办。”齐司乐受了吩咐,也不敢耽误。尚宫局没有专门负责丧礼的司,因着不吉利,不准设立。于是有了这等大事之后,竹清便只能安排有空余时间的女官去负责。
不拘是谁。
紧接着,竹清也忙起来,一会子又要看着她们搬棺椁,一会子又要审批报上来的收支表,忙的团团转。
“尚宫大人,太后娘娘找您。让您去承乾宫。”
“我马上去。”竹清转头看了一眼,灵堂已经布置好,太皇淑贵太妃的遗体也已经入棺,有穿着孝衣头扎白花的小宫女小太监在烧香烧纸钱,整个广寒宫正殿被一股火烛味所笼罩。
待到了承乾宫,却见整个宫都十分安静,正殿外候着几个大宫女,可见太后并没有让人进去伺候。
“竹清姑姑,太后心情不好,您说话小心些。”菊儿低声提醒,却没说是因着甚麽,想来她也不大清楚。
竹清微微颔首,又瞧了几眼三位大宫女,把她们看得浑身一激灵,个个都沉了气,站得愈发直溜。
太后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花圃,神色平静难辨,竹清轻轻走到她身边,劝道:“太后,有风,小心些。”
“竹清。”太后忽的出声,语气里带着哭腔,哀哀地说道:“我再也没有母亲了。”
原是今日姜家递信进来,姜家老夫人过世了,所幸高寿,是喜丧,姜家已经大办了。
竹清沉默了一瞬间,复又说道:“太后,老夫人化作了星子,在天上保佑您呢。您要保重身子,老夫人才能安心
啊。”
见惯了诡谲风云的太后此刻却像个小孩子一般,泣不成声。竹清把她搂住,也不言语,任由她发泄。
待哭了一阵儿后,太后渐渐止住了声音,她说,“哀家身份不便去姜家,竹清,你替哀家去上一炷香,再烧点纸钱……”
“奴婢马上去。”竹清又陪了太后一会儿,等她睡下,就从承乾宫的库房里点了几十样物件,预备着给姜家老夫人作陪葬品。
虽然太后忘了这一点,但是贴心的竹清还是安排妥当了。
“你去告诉齐司乐,我这边有事,她们递交的单子我明日下午再批,让她们不要来承乾宫找我。”竹清出了承乾宫,宫门口有几个女官在等她,她嘱咐了几句,便带着承乾宫的宫人离开了。
姜家一片白,有僧人在念经,火烛味十分浓重。来来往往的客人在敬香之后被引向不同的院子暂作歇息,因为是喜丧,所以姜家会备宴席,客人们需要等到宴席结束才能离去。
“夫人,尚宫大人道:“不若我去,你的亲朋好友正来着,还是你去接待比较好。”
“不必。”姜大夫人说,她在心里冷笑,老夫人没了,她们就准备分家,这下哪家更得太后看重,日后就更兴旺,她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尚宫大人。”两位夫人齐齐迎了,竹清微微福身言明是奉太后之命来的。
“那是高家的管家?”竹清瞧见了熟悉的身影,询问道。她怎麽不记得姜家与高丞相家有亲?
“正是,我家有个庶子娶了高丞相家的庶女,是儿女亲家哩。”姜二夫人解释道,她正想显摆一下,却见竹清不做声,摸不准她的心思,她便不敢说话了。
“是喜事啊。”竹清说,她敢保证,太后也不知道这件事,虽然是庶子庶女结亲,但是也能看出站位。
啧。
竹清办事周全,带来的物件除了陪葬品,还有太后给各家的一点赏赐,不多,姐儿们就是几样钗环,哥儿们则是文房四宝。
姜家人多,老夫人儿孙环绕,故而灵堂里的姐儿哥儿不少,粗粗一算,至少二十多个。
有好些人借着烧纸与竹清攀关系,都是一些没落贵族的夫人,想搭上竹清,进而讨好太后。
“我便离去了,不用送。”竹清出了姜家,想着回去后就把姜家庶子娶高家庶女的事告诉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