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半夜的被吵醒,加之在宫中似乎是惊扰到了淑妃,想到明日还要低声下气地与淑妃说情,雍王妃本就心情极度差,整个人火烧火燎一般,偏生刚出宫门又听说方侧妃出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这才黑着一张脸赶回来。
听完竹清的话,雍王妃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因气愤而身子不自觉地摇晃,竹清搬来了椅子,暖春与绘夏扶她坐下。
缓和了好一阵儿,她才寒声说道:“打量本王妃有孕管不了那麽多,一个个儿的便都等不及跳出来了,在后院中搅风搅雨,呵……”
“扶本王妃瞧瞧那尸首。”她坚定地说。
一旁的丫鬟们俱都出声阻止,暖春说道:“不可啊王妃,您如今是双身子,怎可看这些脏污的,若是您想知道,不若由奴婢瞧了,再告知您。”
绘夏也急急忙忙开口,道:“是啊,这是泡过的,怎好污了王妃的眼睛?”她方才小心翼翼瞧了一眼,虽然瞧不见那尸首,但是能看见白布鼓起来的老大一块,这哪儿是正常尸首该有的样子?
只怕是可怖得很。
“无妨,瞧一瞧,也好教本王妃记着今日的不顺。”雍王妃说,身边的人再三劝阻也拗不过她,最后,她甚至搬出规矩来,“怎麽,如今你们连本王妃的命令也不听了吗?合该把你们都发卖出去。”
此话一出,除了暖春与绘夏,旁的人都不出声了,雍王妃走到白布旁边,吩咐道:“拉开。”
刷啦一声,白布被扯开一半。
“呕。”暖春与绘夏几乎是同时后退两步,整个人脸色煞白,浑身都颤抖起来。
因着是冬日,尸首没有甚麽气味,只不过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浑身肿胀,皮子是青灰色的,如同话本子里会吃人的僵尸,尤其是那张脸,本就是她们认识的人,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那冲击别提多大了。
忽的,尸首的头部震动了一下,死不瞑目还在瞪着人的两个眼珠子轻轻的“啵”一声,掉了出来。
“啊!”附近的小娘子丫鬟们同时惊呼出声,瑟瑟发抖,若不是雍王妃在此,她们就要大喊闹鬼了。
连原本呆在雍王妃身边的暖春与绘夏都顶不住了,一个跑去远处的柱子那里呕吐,一个转过身去紧闭着眼睛,自言自语着,“我甚麽都没有看见……”
倒是竹清与雍王妃,俱像个没事人一般,眼看着雍王妃身边空出位置,她上前虚扶着,说道:“王妃,您看含香左手握着,她会不会临死前,抓到了推她下水的人的甚麽物件儿?”
面无表情的雍王妃眼神下移,果然看见尸首碗大小的手握着,她又看向冷静自若的竹清,夸了一句,“你倒是大胆又心细。”
“王妃夸奴婢一句大胆,原本奴婢应当亲自打开这手瞧瞧有甚麽的,不过那般手就脏了,往后伺候王妃多多少少不好。”竹清很坦然地解释道,哪怕雍王妃现在不介意,以后呢?
她是主子,自然怎麽想都没有错,所以竹清不可能用自己的一时得意来搏奖励与地位。
“无妨,你一个小丫头陪着本王妃看尸首都
不怕,
已经很不错了。去找一个一个小厮或是干粗活的仆从来,
本王妃重重有赏。”
“是,
奴婢先扶您坐下?”得了准许,
竹清这才出去了。
古人忌讳尸首,尤其是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况且他们都看见了含香眼睛掉出来那一幕,如何敢碰她?
哪怕重赏,也还是怕的。
“竹清姑娘,我昨个闪了腰,可不能够弯腰下蹲,这个活计我当不了。”
“我过几日要去参加喜宴,不好碰这些个,免得与新人晦气。”
竹清眼神扫过去,一个个的,都有这样那样的借口,她也不勉强。
曾婆子心急如焚,哎呦喂,这大好的立功的机会,若不是她得给王妃制梅子,这活计她也就自个上了。
她看向了自个的女儿,有些纠结,自从她在王妃跟前得脸了之后,在竹清姑娘的帮助下,她女儿明心进了王府做一个洗衣的。
别看洗衣似乎是辛苦,但是能进王府,占一个位置,已经比许多人强了。
曾婆子很想明心更进一步,不过她到底还是小娘子,虽说是和离了的,遇上这种事也许还是会怕……
正胡思乱想着,她忽然听见了明心的声音,“王妃,奴婢愿意做这个事。”
雍王妃转头看向这个略带沧桑的娘子,问她,“你叫甚麽?”
“奴婢叫明心,在洗衣房当差。”明心也想搏前程,她来洗衣房之后,因着碍了旁人的眼,每天明里暗里地被人挤兑,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去吧。”雍王妃点点头。
明心在众人的打量中靠近了尸首,她隔着帕子打开了含香的左手,随后似乎是从里边掏出来了一样东西。
“王妃,这是从里边拿到的一颗扣子。”明心把帕子放在地上,不远不近的,刚刚好能让雍王妃看见。
“无甚出彩的。”雍王妃略显失望地说,这就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袖扣。
不过她
也还是自有法子的,她说,“让所有人都把衣裳拿出来,一个个院子,挨个儿查。”
虽然袖扣看不出特征,但是这种扣子是王府特意发给下人们的,少了一颗都得去绣房登记过后才能拿到。
雍王妃这般查,要麽查出来有人领了新的袖扣,要麽就是某个人衣裳上的扣子少了。
在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的时候,有人禀报,“王妃,王爷回来了。”
“这是怎的了?到处都是声儿。”雍王款步进来,不解地问道,待看见那具尸体,他刷的一下转身,捂着额头,显然是有些受不了。
“还不扶王爷坐下。”雍王妃吩咐道,急于缓和的雍王并没有发现,他的王妃没有与他行礼,安安稳稳地端坐着,甚至连一个眼神儿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不把他当回事儿。
一看见雍王,雍王妃就会想到今个皇后问她的问题。
“你是想本宫帮你这一次,还是以后都帮你?你觉得,雍王如此中庸,一副难堪大任的样子,也配让本宫站他麽?”
皇后其实并不反对上官
氏帮她铲除掉刘之时()?(),
但是她试探了往后上官氏能不能站雍王?()?[(.)]??♀?♀??()?(),
结果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
一个废物篓子()?(),
雍王妃在心里翻白眼儿()?(),
对雍王做出评价。涉及到权力的事,雍王与她之间的情爱就被她丢出去了。
有人与雍王说了今日王府发生的事儿,雍王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妃,可是要请法师高僧回来做几场法事?王府近日太不平静了。”
同时,他略微怀疑地看向雍王妃,要说最有可能下手的,其实王妃也算一个,毕竟方侧妃比她先有孕,若是生下一个男孩,便是雍王府的长子。
即便不是嫡子,到底占了一个长字。
雍王妃看都没有看他,只淡淡地说道:“王爷,选秀已经开始了,过不了一个月新人就进王府了。现在让法师来,教旁人如何看?”
“再则,这是人为的,找出那个背后作乱的人,王府就平静了。”
雍王妃不指望雍王来查,他对于政事没甚麽敏感度,家来,处理后院的事,也不行。
“哪个敢在王府兴风作浪?”雍王气道,他刚从外边回来,就猝不及防看见了尸体,这会儿正是气在上头的时候。
“王爷不若先去歇息,这里有妾身就可以了。”
“本王与你一道。”雍王妃有着身孕都敢在这里,他一个男子,断然不肯差了的。
雍王妃却粲然一笑,“那不若王爷在此处,妾身先去歇一歇,刚从宫中家来,还真是有些累了。”
雍王一顿,似是察觉到雍王妃是故意的,又不太像,毕竟雍王妃是他的妻子,怎可能这般算计他?
“行,你去罢。”
如此,竹清扶着雍王妃回了正院,等脱了鞋子之后,雍王妃才说道:“且让他一个人等着罢!”
这样的事容易查但是费时间精力,她才不做那样的傻子呢。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雍王妃打着哈欠问竹清,“他还在那儿麽?”
竹清知道她问的是谁,憋笑回答道:“在的。王爷说不用用晚膳了,奴婢猜,应当是恶心得慌。”她算是明白了,雍王妃当真是一点都不喜欢雍王。
“竹清,暖春与绘夏她们如何了?”论起关心,雍王妃对她的贴身丫鬟们更胜一筹。
“俱都喝了安神汤睡了,奴婢与她们说好了,今夜奴婢守夜,王妃不必担心。”竹清说,暖春与绘夏可能是后劲儿上来了,吐得天昏地暗,喝了几碗安神汤,才白着脸睡过去。
“你倒是不同,比她们胆子大多了。”
竹清正替雍王妃挽发呢,忽的语气低落,声音也小了,“奴婢见过父母去了的模样,这辈子再也不会有那种害怕的感觉了,都习惯了。”
她可怜巴巴的,这就是年纪小的好处了,虽然资历不必其他三个大丫鬟,但是能装可怜。
果不其然,雍王妃眼里出现一抹怜惜,她想到头一回见竹清的时候,她还瘦瘦小小的,起初并不想要她,后边看她一张小脸倔强,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点了她留下。
或许这就是缘分罢!
“你也不容易,这个赏你了。()?()”
雍王妃拿起妆奁里最上面的一根鎏金点翠蝴蝶发钗,这是她平日里爱戴的首饰,如今心甘情愿地与了竹清。
“谢王妃。()?()”
竹清脸上一喜,点翠的首饰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值钱!
待用罢晚膳,就有人来寻竹清。
“王妃不好了,方侧妃又开始胡言乱语的发疯了,府医说先前是竹清姑娘替方侧妃施针让她安静的,所以王爷让小的?♀?♀??()?()”
等她们到了韶光院,雍王已经在了,他满脸厌恶与心烦,都不带掩饰的。
“方氏不中用了。()?()”
雍王说,刚才他入内室看了看方侧妃,方侧妃居
然认不出他,满口都是要自个的孩儿。
从前温柔小意的女子变成了这般不堪入目的模样,直让雍王摇头。
雍王妃知晓雍王的为人,不与他多说,只给竹清使了一个眼色,竹清便入内室,半响,方侧妃凄凄惨惨的叫喊逐渐消了声儿。
“王妃身边的人真是能干。本王都听下人们说了,今日本王与你都不在,是这个叫竹清的小丫头处理事情的。称得上井井有条,一点岔子都没有。”
“王府里合该多一些这样的丫鬟才好,管得了事儿不说,还不急不躁,半点不邀功。”雍王看向了竹清,听得她谦虚地说道:“奴婢是正院里的丫鬟,也是王府的丫鬟,自是为王府着想。且做事当差也是分内之事,俱都是与王妃学的。”
“你自个机灵,换了旁的人,倒不如你了。”雍王很满意她的谦逊,要真是个随着棍子上的,反倒教人觉得功利心强。
雍王妃听了一耳朵夸赞,笑着说道:“她自个厉害,学东西又快。”她不欲与雍王谈论身边的丫鬟,尤其是雍王对竹清的态度不明不白的。话锋一转,她说道:“王爷,咱们是不是要请个太医来瞧瞧方侧妃?若能治,定是要治好的。”
虽说是侧妃,但是人家也是有亲族的,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关着,如何能让方家不追究?
何况总得治了,才好对宫里与方家有个交代。
“本王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雍王也是这么想的,他还没蠢过头,知道不能私自处理方侧妃。
她又不是侍妾通房。
雍王瞧了瞧竹清,这回倒不是对她有甚麽想法了,只是觉得她能干,在正院似乎有些埋没她。
“王妃,你前些日子与本王说的副管事,我看她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雍王抬抬下巴,雍王妃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竹清正在那边忙碌。
雍王说的副管事,便是王府的管家,雍王府的管家有三个,一个大管事,两个副管事。现下有一个副管事预备着家去养老,这位置便会空出来了。
雍王妃与雍王商议找人顶上的时候,考虑的都是能在外头行走的男子哥儿,如今教雍王这麽一说,倒是觉得竹清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竹清有一个旁的女子都无法比拟的优点:她不成亲嫁人。这意味着她一旦做了管家,不用担心她要成亲、生子、养孩子……
如此,甚好。
若竹清日后要放出去嫁人,
毫无疑问这一回两位主子都不会考虑让她做管家。
“她在正院也不忙活,
当副管事也可帮着王府走礼,
所幸就教她做些轻省的活计,
教她同其他两个管事学着点,待过了一两年再慢慢与她重要的活,如此倒也可以。”雍王妃思索,王府的管家向来没有正院的人,让竹清去,她也方便些。
“过了这一阵儿,妾身再与她说。”雍王妃说,雍王点点头,如此便是两个主子都同意了。
雍王妃难得的看雍王顺眼了不少,她发觉了雍王为数不多的优点,似乎并不打压有能力的小娘子,甚至竹清还小,尚未及笄。
王府的大管家便是雍王的奶妈妈,很是有能力的一个大娘子。
已经入夜了,天色黑的如同墨水儿,太医紧赶慢赶地到了,先是行礼,随后替方侧妃把脉,最后说道:“启禀王爷王妃,方侧妃这个情况是不好治的,本话。”
太医这话已经算是很明白了,方侧妃治不好了。
竹清看向榻上沉沉睡去的方侧妃,她的容颜不复娇嫩,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方侧妃时,方侧妃坐在软轿子里,嚣张跋扈地教训正院的丫鬟。
那个时候她何等的神采飞扬、快活肆意,如今却在后院宅斗中香消玉殒,整个人都枯槁不已。
皇家怎么可能容许一位疯疯癫癫的人做侧妃?竹清已然料到,方侧妃成为了过去式。
“还请太医尽力为方侧妃救治。”雍王慢慢地说道,倒不是因为对方侧妃还有感情,而是因为救治一段时间才能堵住外人的嘴。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太医下去开药了。
雍王妃在一旁提醒道:“王爷,不若明日妾身让人去方家给个信儿,许她们亲眷来王府瞧瞧方侧妃。”
到底是方家养出来的女儿,再如何,也不能够让方侧妃与亲族一面儿都见不上。
“嗯。”雍王说,“若禀告给了父皇,府里少不得进两位侧妃。”他其实是想圣上与他两位有势力的侧妃,就现在的情况,他很难夺嫡。
雍王妃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方侧妃还没挪出去呢,尚且还在内室,她也算是生育有功的,雍王就在这里议论这个,真真儿是让她看不上眼。
雍王还没看透圣上的薄情,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圣上不可能教三个王爷的后院中进权臣重臣的女儿孙女,那些进府的大多都是些清誉在身的文官的小娘子。
自个就是谋朝篡位的人,自然也怕儿子们与他走一样的路,所以费尽心思把儿子们养的蠢笨如猪。不,他的儿子们不用教都是蠢的,天生的。
呵,蠢王爷。
雍王妃在心里腹
诽,面上却四平八稳的,还有对雍王的尊敬与温情。恰好雍王看见了,心里得意起来,瞧瞧他的王妃,对他情根深种!
“还早呢。”雍王妃说,她问起下午查的事怎麽样了,雍王身边的康云林上前几步,回话,“回禀王妃
()?(),
已经查到了()?(),
是修文院的枝儿推的?()_[(.)]???♀?♀??()?(),
她也认了。”
“修文院?”雍王妃打量雍王的神色()?(),
这是敏姐儿真正的生母居住的院子,因着当初她是教雍王知事儿的,所以雍王妃特意许她一个人住在修文院,后来有了敏姐儿,便与敏姐儿一同住。
“把人带上来。”
枝儿年纪不大,方才上了刑,十根手指血肉模糊,她脸上有一股看淡生死的死寂感。
“何人指使你谋害方侧妃?”雍王妃问,她不相信枝儿一个丫鬟就能有这种能耐。
枝儿摇摇头,“无人指使奴婢,全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刘侍妾待奴婢不薄,她因着方侧妃去了,且唯一一个姐儿也因此送到了旁人跟前养,所以奴婢想为她报仇。”
明眼人都看得出的虽然有道理,但是绝不可能是主谋。
“含香已经去了,何娘子本王妃也不会放过,甚至她的家人也因此受牵连。你就不怕本王妃怪罪你们一家?”雍王妃问。
枝儿轻轻地笑了笑,“王妃许是不知,奴婢父母双亡,没有甚麽亲人,便只有这烂命一条为主子尽忠。”
雍王知道问不出东西了,便说,“带下去用刑,别让她死了。”
“王爷,此事……”雍王妃拧眉,按照她的意思,定是要追查下去的,不然后院的人如何看她管家的能力?
而且,有一个手段肮脏的人在后院中,她总归是不安的。
“我派……”雍王还没说完话,忽的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进是圣上召见您,让您速速进宫觐见。”
圣上很少这般急切召见雍王,所以不等雍王说话,雍王妃便说道:“王爷只管去罢,这事妾身处理。康云林,与王爷带齐物件儿。今夜正院会给王爷留门的,妾身等王爷。”
雍王点点头,匆匆地离开了王府。
雍王妃担忧地目送雍王,不知道这回又是甚麽事?她等雍王,自然是为着尽快知道消息。
“竹清,你去吩咐几个人带信儿去方家,再有给含香备一份薄棺材,烧一些纸让她安息罢……”林林总总的,雍王妃吩咐了许多事,虽说雍王让人一卷草席裹了含香去乱葬岗,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
再则,她也让人追查,切莫不可就此打住,不然那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再次生事。
*
羊州,嘉津县。
一辆低调无华的马车在“姜府”门前停下,先后下来一个老者与一个年纪不小的娘子。
那大娘子先是瞧了瞧门口不算新的石狮子,又看向身旁的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唤道:“父亲,为何您带我回到了这儿?”
她很恍惚,看向熟悉的景象时眼里有怀念与对于时光流逝的哀伤。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怎麽可能会让她内心没有触动?
“进去罢。”老者没有多说,只先一步走在前面。
“你还记得这里麽?小时候,我带你在这里读诗写词,你天分是真的很好,比你的哥哥们都要聪慧,可惜女子不能参与科考
,不然你定然榜上有名。?()?⊕??????()?()”
老者双手摸上那石凳,头上搭来挂葡萄藤的架子早已灰扑扑的,只待拆了。
“记得的,父亲夸过女儿许多,只不过如今,那些夸耀女儿的诗词大多女儿都记不清了。经年累月的交际、后宅琐事占据了女儿太多的时间,每当女儿想瞧一瞧诗书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烦扰女儿。()?()”
大娘子怀念地说道,当小娘子的时光美好而短暂,她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惬意地逛着园子了。
“文霖,文娘,姜文霖。()?()”
那老者忽然加重语气,指了指那头,“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五岁那年站在那里,问我,父亲,为甚麽清廉的人也会变成大贪官呢?你还说了甚麽,你自个记得不?()?()”
姜文霖陷入沉思,随后语气苦涩地回答道:“如何不记得,那时我与父亲说,若我能做官,定会恪守心中守则,做个小贪官,不做大贪官。”
小贪官即是收一些无关紧要的贿赂,在官场上,你不收,除非你有通天般的家世背景,否则就会被排挤,被边缘化,往上走的路会变得颇为艰难。只拿一点点,已经是官场上为数不多较为清廉的官员。
真正的清官,还在犄角旮旯里苦苦挣扎呢。
大贪官即是不仅收受贿赂的,还把手伸进盐铁、粮食、兵马等等的国家根基上,这种一旦查出来,整个家族都受牵连。
而姜文霖的夫君,宜州知州刘之时,犯的就是这样的错。
姜文霖不说话,只是随着去的地方多,回顾的场面一个接着一个,倒教她内心愈
发动摇了。
“父亲,我,我到底与他夫妻二十载。如何能背刺他?”姜文霖哽咽,刘之时对她是真的好,政事繁忙也抽空陪她用饭,在外头喝醉了,也不带着酒气去正院烦她。
“这麽多年了,他一个通房小娘都没有,他的孩子皆是我所生,日后所有财产都是我孩儿的……,成亲时,他曾经说过,会教我当一个风风光光的夫人。恁多年了,我从一个小官的夫人到如今的知州夫人,他与我的承诺俱都一一做到了。他那样好,我、我一想……”姜文霖纠结,一颗心肝都搅在了一起。
姜老爷长长地叹气,女儿的犹豫是正常的,女子一生在家中时日短,她与刘之时呆在一起的时候更长,自然会偏向与他。
他也知道刘之时对女儿的感情不假,可是他做的事儿由不得他心慈手软,他不能让这个女婿带累姜家,带累雍王妃。
“文娘,你可有想过,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姜家如何?你那远在京都的侄女儿姚姐儿如何?你生于姜家,父亲不求你做出甚麽光宗耀祖的事情,甚至想你多想着自个,可前提是,你不能连累姜家呀!”姜老爷食指屈起来,使劲儿用骨节敲了敲姜文霖的额头,直把她额头敲得红了。
“你的两个嫡亲哥哥,你的那些尚未出嫁娶妻的小辈,难不成就要受此无妄之灾?”
姜文霖泪流满面,不住的道歉,可她仍有希冀,“父亲,可若是我不检举揭发,说不得圣上也不知道呢?就这般,让咱们混过去罢!”
姜老爷望着檐角上的鸟窝儿,背
手慢慢踱步()?(),
这才说道:“文娘啊()?(),
在官场上混()?(),
当瞧不见前面的路时?()_[(.)]????╬?╬?()?(),
便只能赌。就像现在,咱们也只能赌一把。可是想事情,应该想最坏的结果,而不是最好的。咱们只能赌圣上已经知道了,也赌咱们主动一点,能让圣上高抬贵手放过你,放过姜家。”
“文娘,你要想一想最坏的结局。”
“往往最坏的,才最有可能成真。”
姜文霖怔怔地出神,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了一具躯壳,里头的魂魄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父亲,女儿省得了。”好半天,姜文霖轻轻说。
姜老爷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也不枉费他特意从安州带着文娘回老家这边,所幸,这一步亲情棋是对的。
他曾对文娘寄予厚望,单看文霖二字便可得知。
她懂得迷途知返,再好不过了。
*
“王妃,您歇息罢,奴婢愚钝画屏姐姐替您看着,若是王爷来了正院,再叫醒您。”竹清觉着雍王妃不会睡,便用小剪子把几处的烛光的灯芯都拔高了一点,霎时,屋内亮堂了不少。
雍王妃说道:“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困。”今日见了含香的尸首,入了夜,一阵风吹过,教她汗毛倒立。
如何睡得着?
竹清能感觉到雍王妃害怕,又说道:“王妃,今个画屏姐姐从忠勇侯府那里拿了赏赐回来,与奴婢分了几根上好的明珠烛,奴婢点给王妃瞧一瞧好不好?”
“好,快点上。”雍王妃说。
画屏正端了几样小菜来,瞧见竹清的动作,打趣道:“哎呦呦这可了不得,今儿才得了我的东西,这会儿就炫耀上了,还是与王妃炫耀的。”
“王妃,您看她。”竹清头也不抬,只语气委委屈屈。
“好了好了,画屏快端了这个与我吃。”教她们这麽一闹,雍王妃倒是不那麽害怕了。
雍王妃吃着,又觉着寡淡无味,“这个不好吃,淡巴巴儿的,吃进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想吃上回竹清端来的辣面。”
竹清放下小剪子,意识到这是一个帮助钱斌生的机会,思绪百转千回,也不过才几息,她说道:“王妃,这做辣面的师傅,已经不在大厨房了。兴许这辈子都不能够做辣面与王妃吃了。”
“嗯?”雍王妃疑惑。
竹清又说,“他与奴婢说,王爷不许他在大厨房伺候了,把他贬去了扫地。即便日后有恩典,也不许他再回大厨房去的。”
雍王妃脸色不虞,钱斌生告知她春莺的事,转头雍王就贬了人,这是不满钱斌生,还是连同她,也不满?
“我记得小厨房的总管貌似要走了,小厨房少一个人,就让他进小厨房,也不必做些大菜,只与我做些香辣解馋的面食就好。”雍王妃说。
“哎。”竹清应了,又问道:“那今夜要不要让他与王妃做碗面尝尝?”
雍王妃想了想,点点头。反正她还没有那么快歇息,吃点辣的解解馋也罢。
“砰砰砰。”阴冷的后罩房中,忽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了
一片的人。
“哪个混账的,
三更半夜敲门?”有人唔哝一声,
随后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钱斌生,
钱斌生,
你去开门。”
虽然这里住的都是王府底层的仆从,但也是有欺凌现象
的,就像钱斌生,从前是大厨房的师傅,走到哪都有人喊一声钱哥哥,如今一朝跌落,不少人趁机踩上一脚。
如今,他在这儿,谁都能吩咐几句。
纵使钱斌生在府里有些朋友,但是哪个敢光明正大地帮他?
钱斌生从最冷的炕梢儿起身,匆匆披了一件儿袄子就出呢。”
钱斌生随着她的手瞧过去,几个婆子打着灯笼,正中间的正是与他认识的竹清。
“竹清姑娘,你有甚麽事?”钱斌生忽的有些窘迫,这是第一回让竹清瞧见了他的不堪,还是年纪比他小的小娘子。
竹清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又补充了一句,“钱师傅,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王妃赏识你,你可要把握住。”
“哎,我,这……”钱斌生惊呆了,连说话都不利索,满脑子都是:这回我可出息了?
“快些随这位婆子去小厨房罢,别让王妃等的急。”竹清看见了后头出道:“钱师傅很快回来捡拾自个的行李,你们可不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举动。”
这是警告,那几人心里百感交集,正嫉妒钱斌生呢,听闻这话,断然不敢再生出甚麽不好的心思,个个儿争先恐后地回了竹清的话。
“竹清姑娘,这给我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啊。”为甚麽钱斌生还能去小厨房?不公!
“钱师傅的物件我定给他看好了,哪个敢伸手,我尽管去报给总管听。”又有一人说,他想,他都这般说了,钱斌生应当不计较以前的事了吧?
曾婆子已经领着钱斌生走了,竹清淡淡地看了这些人一眼,笑了笑,在婆子们的照亮下也离了。
这会儿所有人都起身了,一个小一点的小厮拍着胸脯说道:“可吓坏我了,方才我大气都不敢出。你们说,这竹清姑娘明明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怎的如此可怕。”
“这有甚麽的。”老胖的仆从嘴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一个小姑娘而已,怕她做甚!”他原本想说,她又管不了他们。可是仔细一想,总管都得给她面子,貌似,拐个弯,还真的能够管他们。
*
小厨房里时时刻刻燃着两个灶口,一个炒锅,一个汤面。
竹清进小厨房的时候,便已经看见钱斌生在两个灶口前来回忙活了。
“这回你可是要忙上了。”她打趣道。
钱斌生搬了凳子过话,雍王妃这才知道他的遭遇。
竹清坐下了,她看着钱斌生做了两碗面,一碗红通通的臊子面,一碗略清汤的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