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002章面具之下
镜海之岸、血色之域、流金之河，午后的流金堡还是那样，除了金灿灿，便是金闪闪，用黄金吸引着八方来客，以万能冠名于灭世之领。
城内，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热闹。
大陆的各种小吃，繁多的各种装饰，衣装、灵药还有青石家的简报与消息，遍布在各大主要的街道。
穿过这些杂乱与喧嚣，转入一条小巷，巷头被封死，只有一个被踩的光滑的井盖，老老实实的爬在中间。
而那井盖下面，娜西塔却缓缓的醒来，她只记得那骤雨初停的夜，羽箭贯穿自己身体的痛。
她缓缓的坐起，许久未出声音的她，颤抖着，生硬的低呼道：“渝……”
只一个字，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的心突然巨痛，此刻，她最牵挂的还是渝飞，但她却眼睁睁看着渝飞被敌人包围。
她无能为力，作为女人，她已经做到了极限，但她依然会痛，她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或许，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女人，忘记了自己怀春的心，忘记了自己渴望的爱。
早应该滑下的泪，只安静的落了一滴，因为她不喜欢流泪，哪怕一滴，也映射了她已痛的无法忍受。
她渴望坚强，但再坚强的人，也会心痛。
而就是这一滴滑落的眼泪，却并没有给她应有的触感，她茫然的抬起手，却碰到了一块冰冷的金属。
迟疑了一阵，她才略显慌张，又颤抖的连摸的几下，但不改变的，却全是金属的凉。
她有些骇然，缓缓的站起，长久未站立的婀娜身躯，十分吃力、又十分空虚，晃了几晃，她才咬着牙，哆嗦着，来到一面琉璃镜之前。
只看见，一张银白色的金属面具，略带迟疑的出现在镜里，娜西塔双手颤抖着，抚摸着那深深镶入脸庞的白铁皮，只露出一双迷惘的眼睛，和口鼻的缝隙。
她想取下这丑陋的面具，一个陌生而黏腻的声音，却从后面突然响起，“别摘了，你的脸在这里！”
娜西塔微惊，寻着声音的方向，正看见一个老者，如工匠一般，擦拭这一面人脸蜡像，而这张脸，就是娜西塔。
泪，这次终于不自觉的滚下，滑过那铁皮，留下淡淡的湿痕。
身体，也开始剧烈的抖动，她本应该死去，却仍然活在这糟糕的世上。
她想死、她想疯、她想大喊，但一切都不会改变，因为活着，就要遵守活着的规则。
于是，只有任凭泪水，滑了很久很久。
娜西塔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死去，她如尸体般僵硬的抬起手，慢慢的擦干面具上的泪痕，接着轻轻的抚摸着，这本不属于自己的“脸”，然后才将这“脸”，轻轻的取下。
那身后的老者略带怒气的大叫道：“你……”
却被娜西塔僵硬却坚定的话语打断，“请让我，再看自己，最后一眼。”
然后，一切陷入了沉默、停顿、与僵直。
太阳又一次落下，镜海之上，这片静止的海域变得一片黑暗，却不再是那死一样的安静，最起码那小艇，多了一些杂响，添了一点光明。
一詹乎明乎暗的风灯，里面跳动的火苗发出轻微的“啪啪”声，灯两旁，一个人与“一堆草”，一卧一立的，静止在小艇的甲板上。
渝飞已知道这个叫九则的怪人，是名泽人，与自己一样属于非常稀少的人种，也与自己一样被人类社会所不容，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家，奥古峰灵大陆的大沼泽便是泽人的天下。
泽人单纯、执着、精于暗杀。
但却天生一对副眼，看不清任何东西，也正因为没有视力，才拥有敏锐的听力与感觉。
渝飞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对面草衣内刺出的两把木刀，一把削着另一把，发出木头摩擦的声音，但无论如何削琢，那木刀依然不像一把刀，就像一根削了尖的烧火棍。
渝飞不禁淡淡的问道：“你怎么不用铁刀？”
对面默默的削了十数下，才沙哑的回道：“鄙人用不起。”
渝飞一惊，一句放在大陆任何地方都会招人取笑的骗人话，但渝飞却真的信了，因为他认为这是真的，而且千真万确，所以他有些吃惊，一个用不起最常见铁刀的人，应该有多穷？
二人随即又陷入了沉默，渝飞望着天，他在想着对面草衣下是怎样的一个人，而那个叫九则的依然专注的削着他的木刀，一遍又一遍粗糙的摩擦声，似乎带着贫富无意、荣辱不惊的节奏。
渝飞再次侧过头，看着九则灯光下变得深黑的草衣，语气依然淡淡的说道：“你可知这是哪里？”
“镜海之心。”九则回答的简洁，语气中却带着悲哀。
渝飞终于知道，这片死寂海域的名字，接着略带关心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次九则的刀却停了，他低压的草帽微微抬了抬，声音依然沙哑悲哀，回的依然简单。
“回家，腹饥，游不动。”
渝飞又是一惊，这个九则带给了他太多的震惊，本以为自己够悲惨，他却比自己还悲惨，本以为自己很冷漠，他却比自己还冷漠，本以为自己……。
太多的太多与自己相似，渝飞心里有些惺惺相惜，便惊叹道：“游到奥古峰灵？”
声音一顿，又补充道：“那是不可能的。”
昏暗中的九则，默默的收回木刀，沙哑的声音同样默默的问道：“是吗？”
渝飞第三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该怎么回复这样一个执着的人。
他无法回答是否，只略带安慰的说道：“如果到了毕华大陆，这船我就送给你！”
那九则听后，如笠的草帽摇了摇，沙哑中带着坚定，说道：“你救了鄙人，鄙人会报答你。”
这次渝飞笑了，经历了太多苦难，见过了太多恶人，体会了太多欺诈的他，对这样一个单纯的好人，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也似乎有些感动。
便只能郑重的说了一句，“谢谢！”
九则的草帽再次摇了摇，默默道：“鄙人首则，救命之恩，以命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