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气，似是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
无论是秦家的保镖，还是赵诗柔，皆是沉默下去。
他们都知道，来的这一位乃是金阳市绝对的大人物，秦氏集团的董事长，秦家的掌舵人，秦岳。
秦岳双手握着轮椅的扶手，整个人的身体显得有些紧绷，嘴唇微微颤抖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那两个字就如同鱼骨般，卡在了喉咙处，怎么都说不出。
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和自己的儿子正面相见。
那种激动，忐忑的复杂情绪，令他的心中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秦阳见状，下意识的便是抓紧了赵诗柔的手，用的比以往用力。
恨吗？
他不知道。
十年的隔阂听上去很久，但当自己真的站到父亲面前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恨得起来。
自己的心，一直在颤抖。
“轮椅。”
秦阳望着父亲所坐的轮椅，整颗心仿佛都是被重锤击中，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心头。
父亲的腿怎么了？
这种苍老，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身上。
他想要开口询问，但却被堵住了喉咙。
“我…可以进去看看穆青吗？”气氛沉默了许久，秦岳声音复杂的开口道。
这是秦阳母亲的名字。
若是换做以往，秦阳肯定毫不犹豫的拒绝，但现在…他沉默的让开了路。
秦岳似是愣了愣，他的眼眶都是因此湿润了一些。在家人面前，大人物也不过凡人一个。
“我一个人进去。”秦岳说道。
他艰难的转着轮椅，慢腾腾的过了门槛，向着屋内走去。
在临进门时，他迟疑了许久，方才像个忐忑的孩子般，试探着进入屋内。
秦阳就这样注视着父亲，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后者消失不见。
十年了，这应该是父亲和母亲第一次见面。
“一切会好的。”赵诗柔反握住他的手掌，轻声安慰道。
秦三胖等人，则是保持沉默。
“小少爷，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秦三胖迟疑了许久，咬牙开口道。
秦阳愣了一下，但当他见到对方的神色时，也是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
“好。”
他点了点头，说道。
两人离开小院，走入了旁边的一处偏远巷口。
两侧的入口，迅速被人挡住，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秦阳见到这副架势，便是明白事情的不简单。
“说吧。”他说道。
“老爷…老爷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秦三胖开口道。
轰！
秦阳的脑袋如同被击中一般，瞬间炸了一下。
他直接是上前几步，盯着对方道：“你什么意思？”
秦三胖被吓了一跳，肥硕的身躯都是抖了抖：“小少爷，我是说…老爷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了。”
“因为他得了…癌症，晚期。”
此话一出，秦阳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向后跌撞着倒退。
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如同晴天霹雳。
三个月，癌症晚期，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秦阳不断的喃喃道。
秦三胖见状，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小少爷，你知道老爷的腿是怎么断的吗？”
秦阳的脑袋都是嗡嗡直响，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当年在小少爷离开后，老爷被仇家暗害，十分的危险。”
“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但却导致双腿终身残疾。”秦三胖回忆道：“自此以后，每当阴雨天，老爷的双腿便像被千百根钢针扎入一般，疼的整夜睡不着觉。”
“严重的时候，十指都是抓的血淋淋。”
“而最近这段时间，老爷又是被查出了肝癌晚期，更是雪上加霜。”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都是有些哽咽：“在外面，老爷一直强撑着身体，打理着偌大的秦氏集团。”
“可谁知道，在这种风光的背后，付出的却是自己的生命。”
嘎吱！
秦阳的手掌豁然握拢，抬头道：“在我离开之后，父亲就被暗害了？”
从这之中，他捕捉到了不寻常的信息。
难道十年前的事情，还有隐情不成？
“告诉我，真相。”秦阳握拳道。
秦三胖迟疑道：“其实十年前小少爷和夫人被赶出秦家，是因为老爷知道有人要对你们不利。”
秦阳的眼睛都是瞪大了一些。
“当时的秦氏集团面临一场很大的危机，老爷根本无力保护你们母子，只能选择这种决然的方式，让你们脱离秦家的身份，由他一人承受所有的危险。”秦三胖道。
秦阳神色变幻了一下。脱离秦家的身份就能摆脱危险？这说明对他不利的人，很可能与秦家有关。
秦三胖看了他一眼，似是
猜出了后者内心的想法：“老爷前段时间忽然和我提起，秦家安全了，应该让你们回来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却不知道。”
秦阳握了握手掌，神色显得十分复杂。
“小少爷，一个丈夫可以对妻子无情，但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无情吗？”
秦三胖道：“老爷说过，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并非是称霸金阳市，而是听到自己的儿子喊一声父亲。”
秦阳的整个人都是愣在了原地，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浑身都是轻轻的颤抖着。
“小少爷，老爷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可以，你们父子便和解吧？”
话到这里，秦三胖弯了弯身，向着小巷外退去。
秦阳不知道他是什么走的，脑袋浑浑噩噩的，整个人贴着小巷冰冷的石墙，无力的向下滑落。
“三个月，三个月，为什么会是这样。”秦阳双手抱头，双目空洞无神，口中不断机械般的重复道。
曾经的一切，仿佛都是在此刻崩塌。
他，竟然恨了自己的父亲十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阳忽然站起身来，向着小巷外跑去。
“老公。”正焦急等待外面的赵诗柔见到他，顿时喊道。
秦阳如同未曾听到一般，冲向了那座小院。
赵诗柔想要去追，却是被秦三胖拦了下来：“夫人，让小少爷自己去解决吧！”
……
小院内，秦阳刚刚冲到门前，整个人便是如同僵住一般，定在了原地。
小腿仿佛被灌了铅，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
屋内，隐隐有着对话传出。
“青儿，你真的肯原谅我吗？”
“你我都是这种情况，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唯一担心的，就是小阳了。这孩子太冲动，我怕他出事。”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阳儿出事。这十年的亏欠，我这个父亲都会补回来。”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有着自己的苦衷。”
“或许吧，但作为一个父亲，又如何在孩子面前谈起自己的苦衷？”
“有些事情，便让我独自承担便可。”
……
秦阳呆愣在门前，听着里面的对话，整个人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久后，门开了。
秦岳从里面出来。
两人相视，再度沉默。
秦岳抬了抬手，想要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但到了一半却又放下。
“你不用担心，你母亲的病是因为常年劳累导致，我已经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半年内便能逐渐的恢复。”
秦阳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话来。
秦岳无声的一叹，挪动着轮椅，慢腾腾的向着院外而去。
砰！
在经过门槛时，不小心撞在了上面，差点翻到。
秦岳被撞得剧烈的咳嗽几声，竭力稳住轮椅，转过头冲着他笑道：“没事，人老了，总是这般不中用。”
说完，他转过头，重新挪动轮椅去过门槛。
秦阳站在原地，就这般望着父亲苍老的背影，一股巨大的辛酸忽然涌上心头。
自己，配当这个儿子吗？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快步上前，双膝一弯，便是跪了下去。
扑通！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正在艰难挪动轮椅的秦岳忽然僵住了手脚。
慢慢的，慢慢的，他挪着轮椅转过身来。
当他见到跪在地上的儿子时，竟是显得有些慌乱。
“起来，起来。”秦岳连声道。
秦阳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用力在地面磕了三个头，语气哽咽的道：“父亲，儿子…儿子不孝。”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秦岳呆愣在原地：“你叫我什么？”
多少年了，为了等这一声父亲，他不知道默默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哈哈哈…”
忽地，秦岳仰面大笑起来，眼中的泪水飞洒而出，整个人显得有些癫狂。
“我儿子肯叫我父亲了，我儿子肯叫我父亲了。”
“不委屈，不委屈，有这两个字，父亲做什么都值得。”
秦岳挣扎着撑起身体，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却怎么都做不到。
秦阳的内心更加酸楚，他连忙上前，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
父子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都是在这一刻彻底化解。
院外的秦三胖见状，也是满含泪水的点着头：“好啊，好啊。”
赵诗柔以手掩唇，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那双眼睛却是格外的通红。
她知道，这对于自己的老公而言，意味着什么。
“走，走，你们母子随我回家。”院内，传来秦岳激动不已的声音。
众人相视一眼，神色莫名。
秦氏集团，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