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二十年前的某个夜里，章风云也在这般清凉的夜风中，躺在大青石铺成的河滩上，望着天上的星星。

溪流不宽，却清澈见底，趁着夕阳，可以看到水里的彩色锦鲤在溪水底部畅游。很美的景色，颇有一番诗意。

只是溪流中光着身子扑腾的道憨，完全将这风景煞的一无是处，章风云叹了口气，摇摇头，在上游处用手捧起溪水，饮了起来。

‘好甜，好水。’

‘是啊，风云兄弟，还很凉快呢。’

‘这大好风景，一池溪水，都被你搅和了。’

‘嘿嘿，诶，河里好多鱼，我抓些鱼，咱们烤着吃。’

道憨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漏出圆润的大白屁股。章风云看的快要吐了，忙转身看向别处。

过了一会儿，道憨一手一个，口中还咬着一个，三条大草鱼被抓了上来。

二人生火烤鱼，山溪里的鱼很是肥美，不用任何调味品，鱼儿天然的味道不亚于人间任何一个大厨的烹饪调味。

草鱼冒着油光，滋滋作响，馋的道憨直咽口水。

‘憨大哥，你既能听懂兽语，刚才你杀鱼的时候，它给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当然是说，很荣幸被道爷我抓到，能被道爷抓了吃掉，真是三生有幸啊。嘿嘿！’

‘憨大哥，你我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整个世界都像万妖城那般，妖兽以百姓为食，若是妖统治了这个世界，人类是否也像这河中鱼儿一样，任人宰割？’

‘这是咋了，风云兄弟。说句实话吧，这鱼儿被我抓了以后什么也没说，就是一个劲的向我求饶命。但是如果我不吃它，我就会饿肚子。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好一个弱肉强食，憨大哥你说的对。只有拥有了强大的实力，才能有权制定这个世界的秩序，弱小的人谈的理想，都是梦想。’

‘快吃吧兄弟，马上凉了。’

章风云吃了一个，道憨吃了俩。二人还是觉得饿，章风云便来到河边，十几条鱼儿纷纷跃上岸来。章风云挑了两个大的，将剩下的小鱼丢进河里。

‘乖乖，风云兄弟，在这山里你可真是吃得开啊。没动手，鱼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道憨满眼的羡慕。

道憨又将两尺长的四条大鱼烤了，二人这才吃了个过瘾。

日落月升，月明星稀。

也不急着回去，二人准备就这这溪岸边睡上一夜，主要也是为了照顾道憨的体力。

溪水很清澈，道憨寻来一些草药在两人四周烧了，蛇蚊虫蚁都不敢靠近，没一会儿，道憨的呼噜声响起。伴着虫鸣，大山里的夜晚显得格外安详。

还是熟悉的大山，还是熟悉的夜。

在过去的一千年，无数个静谧的夜，章风云枕着父王的膝盖在山顶看着天上的星星。

‘父王，天上有好多星星，他们会落下来吗？’

‘当然了，世间万物皆有始有终，无论是星星还是神仙，都有走向死亡的一天。’

‘父王也会死亡吗？’

‘当然了，父王已经活了上万年，早已看淡了生死。’

‘呜呜呜，我不要父王死，父王这么厉害，山里的妖兽都怕父王， 父王不会死。’

思绪回到了从前，章风云的嘴角挂上了会心的笑。

多想所有的夜，都像今夜般静谧安详；多想所有的烦恼，都被山里的夜风吹得一干二净。

每一个时间，都是唯一的时间。就像这时间的轮回，它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纵使一切看起来只是单调的重复，可是细细品尝，这重复中还有各自的悲喜。

佛说，众生皆苦，世间纯苦无乐，世人无知，以苦为乐。

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炽盛，人间八苦。

道说，无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患得患失，宠辱若惊，之所以会患得患失，是因为有。如果什么都没有，有何患之？

六祖慧能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李太白说，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满满的人世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现实和虚无，究竟谁才是真实的存在？

章小天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他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灵犀大王是个何等了不起的人物，诸天神佛对他毕恭毕敬，地狱饿鬼向他俯首称臣。他曾一怒之下，屠尽天庭神仙，也曾大开三千寒池，放出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

这一切的传闻，对于年仅五岁的章小天来说，都显得虚无缥缈，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可能对于一个五岁大的孩童来说，能够亲手给自己做一只玩具木马的父亲，远远要比一个抛下自己，去拯救世界的英雄父亲更加重要。

章小天看着天上的星星，闷热的夏夜，在清凉的晚风下，显得不再沉闷。虫鸣在耳畔回响，空气中都是清晰的麦香。闰土已经呼呼睡去，章小天感受着这静谧的夜晚，心中百感交集。

总有星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陨落，月亮的光辉普照着大地，就像千万年来亘古不变

的那样。

起起落落的树叶，生来死去的虫儿。

只见星星坠落，从未见星斗升起。那天上的繁星，会不会总有一天全都掉光，到时候，夜空依旧美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