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剑奴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僵住了。
来的不仅是宇文珠,还有一个男人,男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在那个男人面前,剑奴总是自惭形秽。他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有学识、有才气、有志向、有抱负。而自己只是一个在夜晚杀人的魔鬼,永远长着一副十六岁少年的面孔,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
剑奴曾无数次的想过: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世间哪有如果,时光也不可能倒流,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小姐,您来啦。’
世间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牵肠挂肚、所有的患得患失,全都凝结在这五个字上。剑奴的脸上有笑容,那笑容就像是用尖刀一刀一刀刻在脸上,同时,那把刀也刻在了剑奴的心里。
如果当时勇敢,会有不同的结局吗?
‘恐怕不会。’
剑奴在心中否定了自己最后一次假想。
江南一手遮天的王爷,和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这才是门当户对。哪里轮得上自己,自己不过是宁王手下的一个杀手,永远只配藏在黑暗中,甚至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剑奴啊剑奴,你只是剑的奴隶,你的命运何时轮到你自己做主?
‘剑奴,这么久,你去哪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看你,还是这么年轻,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哪像我,自从生了我们家山灵,总觉得脸上都长起了皱纹了,岁月不饶人啊。’
宇文珠还是和以前一样,抓住剑奴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剑奴笑着听着,眼中全是宇文珠。哪怕短暂的须臾,剑奴也十分珍惜。他多希望时间能慢一些,让自己永恒的生命中,能够多分出一点时光,留给这一刻。他想再多握住宇文珠的手一会儿,虽然他知道,那些都和爱情无关。
‘剑奴,你怎么了?’
宇文珠看到剑奴痴痴的表情,问道。
‘哦,,,没什么。这是您的孩子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剑奴赶紧说道。
‘女孩,她叫山灵。是我给起的名字,怎么样,好听吧。我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像山里的精灵。’
宇文珠得意道。
‘好名字,山灵,山中的精灵。我能看看她吗?杨公子。’
剑奴跟着宇文珠,来到杨飞宇面前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她可调皮捣蛋的很,你小心被她捉弄了。’
杨飞宇笑着将怀中的山灵递给剑奴。
剑奴小心翼翼的接过山灵,他望向襁褓里那个年轻的小生命,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真的像是一个精灵。眉宇之间,和宇文珠有着几分相似。
忽然,山灵朝着剑奴吐了一口口水,剑奴正在恍惚之间,竟没有躲过。口水正中剑奴的脸上,山灵笑了起来,小腿乱蹬。
山灵‘咯咯’的笑声,引得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不用想,山灵作为轩辕三唯一的外孙,一定是整个大宋国的明珠,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引发不小的浪潮,就像她的母亲宇文珠一样。
剑奴也被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姑娘逗乐了。
宇文珠赶紧将山灵从剑奴的怀中接过来。
‘臭丫头,第一次见你剑奴叔叔,就往人家身上吐口水,真是没大没小。’
宇文珠腾出一只手,用手帕认真的将剑奴脸上的口水搽干净,笑着向怀中的山灵责怪道。
‘哈哈,无妨、无妨,小孩子嘛,我很喜欢她。’
剑奴有些恍惚了,宇文珠的手帕上传来阵阵芬芳,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是如此的接近。虽然剑奴知道,那张脸,永远不属于他,更谈不上那颗心。
他拥有恒久不灭的生命、拥有无穷无尽的时光,可是这时光中,没有心爱的人,永恒的时光,只有永恒的虚度。剑奴有时候会责怪黑鲨,是黑鲨给了他永生不灭的生命,让他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让他在无尽的时光中,永受折磨。
人生苦短,这句话不适合剑奴。当你知道自己的余生很漫长,这漫长的生命中陪伴自己的只有孤独,那种感觉很让人绝望。当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你而去,你却拖着恒久不变的身子,在这个世界上踽踽独行,那种苍凉和寂寞,一言难尽。
任何美好的爱情都是昙花一现,唯有孤独永恒。
‘今日剑奴归来,本王甚是欣喜。本王准备大摆宴席,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轩辕三笑呵呵的说着。
暮色低垂,宁王府张灯结彩。
不得不佩服宋国的财力,在这等兵临城下的危急时刻,桌上的山珍海味竟然一应俱全。轩辕三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女儿红,酒一杯又一杯的被倒上。席中人数不多,只有轩辕三、杨国忠、宇文珠、杨飞宇,以及四象令使,还有赵钱孙和阿南。
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多年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杭州之围还在,只是蒙军在杨国忠的顽强抵抗下,已经没了刚开始的锐气,安静的退守在杭州城外十里处的大营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希望仿佛重新降临人间,轩辕三看着满座之人,心中畅快。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映着宁王府中的烛光,所有人都暂时忘却了烦恼。
剑奴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说起了太行山、说起了蜀山、说起了苗疆、说起了红苗与黑苗之间的恩怨,也说起了章风云、说起了道憨、说起了剑圣葛惊雷。
往事一幕幕从剑奴的口中说出。
剑奴说着、喝着。
这些话,其实心中的千言万语,这些年来的经历,他早就想说给宇文珠听,如今说给众人,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剑奴喝着,说着,,,
山灵哭了,宇文珠向众人致歉,抱着山灵跟杨飞宇一起提前离席。
或许自己汹涌的内心世界,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些无聊的琐事吧?
望着宇文珠离去的背影,夜风吹过,剑奴一头栽倒在酒桌上。
剑奴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