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晨曦透过云层,海风吹拂到脸颊,大海上又是一片祥和。
谁能想到昨夜的腥风血雨?
‘喂,我们在这里!’
阿南朝着那四艘渔船的方向大喊着。
阿南的喊声惊醒了沉睡中的赵钱孙,也惊醒了岛上的牛大宝等三人。
渔船之上立即有人挥动旗子,表明已经发现阿南众人。
‘一船的人,就剩你们几个了?’
马都头登陆后,第一句问道。
‘回禀都头,昨夜那鲨鱼袭击我们渔船,全船将士拼死抵抗,除我们无人外,无一幸免。’
牛大宝赶紧上前跪下说道。
打捞工作只进行了两个时辰,二十具尸体被一字排开,他们大多数是被海水淹死,还有一部分是被牛头鲨咬死,被咬死的人,尸体都不完整。
马都头扑倒在小舅子的尸体边上,泣不成声。
所幸军粮密封还算完整,大部分都还在。
将刘记渔船的军粮搬运到马都头所在的头船上,又将那二十具尸体葬在鲨礁岛,已经是正午。
在破碎的船板上刻字,鲨礁岛上,树起了二十道墓碑。
阿南望着那整齐的二十道墓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含义。
死亡,意味着永恒的静止,意味着长埋于地下。
一日之前,这二十人还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有说有笑,有自己的烦恼,也有自己的梦想。现在,这二十人化作二十道墓碑,在大海之中长眠,他们再没有烦恼,梦想也失去了意义。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阿南痛恨死亡,厌恶死亡,也害怕死亡。
若是昨夜赵钱孙没有救下自己,恐怕面前那一排墓碑会是二十一个。
阿南看向赵钱孙,赵钱孙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怜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至于牛大宝、张铁驴、柴二狗三人,和岛上众将士一起放声大哭,悼念这二十位亡灵。
这个家伙的师父在十年前就死了,自己的师父会不会死?章风云大王会不会死?剑奴大人会不会死?还有秋刀姐姐,杭州城里的宁王,他们也会死吗?
自己也会死吗?自己会死在哪里?会因何而死?
也会有人为自己而死,就像赵钱孙的师父一样吗?
自己会不会为别人而死?
阿南在江南呆久了,也学得了像江南烟雨般的多愁善感。
‘走了,朱阿南!’
耳畔传来赵钱孙的声音,将阿南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阿南看向赵钱孙,赵钱孙已经起身走了,阿南跟在队伍的最后边,他们小队被安排在马都头所在的头船上。
‘龙虎山的臭道士肯定不怕死!’
阿南这么想着。
风轻云淡,一路无话,四艘船组成的船队一路向北。
十天转瞬即过,船队在扬州城的后方登陆了。早有扬州守军在海边守候,军粮很快就做完了交接。
果然如牛大宝所料,他们押送完军粮,并不能回到杭州。
扬州城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要糟糕,蒙国的活尸大军不怕疼,也不怕死。
这些活尸就像潮水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涌到扬州城外,无休止的折磨着扬州城五十万百姓和十万守军的身心。
两日前,北城门被破,城中守军和百姓同仇敌忾,以血肉之躯,将气势汹汹的活尸大军赶出城去。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杭州城内尸横遍地、流血漂杵。
以血肉之躯将蒙军堵在城外,军民一心,快速修补了城门。
所有人都知道,扬州被破,是早晚的事。因为,他们的对手根本不是人。
城内人手短缺,守卫军的将军当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军兵,阿南的小队被安排在军队后厨,补了伙头兵的缺。
身在后营,无法接触到正面战场,可是北方那无休止嘶喊声、连天的炮火声,让阿南等人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神经。
这是阿南来到扬州城的第二天,阿南还没有适应炮火声。已经是夜半三更,阿南被炮火震的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如水,洒在这座江南古城之上,将月下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银光。
‘轰隆隆!’
明月当空,这当然不是雷声,而是城北的炮火。
阿南无心睡眠,站起身子,想要去营长之外方便。
腹内之水一泻千里,阿南打了个冷颤,觉得神清气爽。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阿南的肩膀。
‘谁!?’
阿南吓了一跳,裤腰带都没系紧。
‘嘘~’
低头看去,只见一人身穿夜行衣,正猫着腰,蹲在自己身后的窗下。皎洁的月光将他腰间的葫芦照的很剔透。
‘赵钱孙!’
‘小声点,不要被他们发现。’
‘你这番打扮,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夜袭敌营,你去不去?’
赵钱孙压低声音道。
‘你不要命啦?’
阿南震惊道。
‘修道之人,本就生死置之度外。你身为道门中人,难道还贪生怕死不成?’
赵钱孙反问道。
阿南怕死吗?他当然怕死,没有人不怕死。那些不惧死亡的人,心中肯定有什么东西看的比生命更重要,可是,那并不意味着不怕死。
‘行啦,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强迫,只是你不要对别人提起我夜行之事。’
赵钱孙见阿南没有回答,便以为阿南不敢去,叮嘱一声,便要猫着腰离去。
‘我跟你去!’
阿南道。
‘阿南,你杀过人吗?’
‘没有!’
‘你害怕杀人吗?’
‘我不怕,但是我不想杀人。’
‘有的人如果不死,就会有更多人死在他的手中,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为什么非要杀人,阻止他作恶不就行了吗?’
‘阿南,可能你是对的。我也没杀过人,我只杀妖魔。有的妖害人,我就杀妖;有的人入了魔,我就除魔。入了魔的人不算是人。’
阿南不置可否,也没有答话。
‘今晚我们不杀人,我们去探探虚实,看看这蒙军大营中除了那些活尸,是否真的有‘人’。’
赵钱孙看阿南不说话,继续道。
阿南和赵钱孙分别将一记神行符拍在腿上,趁着夜色,翻越城墙,直奔北方的蒙军大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