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这恐怕是江南的最后一场雨了。
雷声轰鸣，电光照亮半个天空，细雨急骤，雨中夹杂着冰晶。天空像是被闪电撕裂开了许多个口子，乌压压的天空下面，大江浊浪翻滚。
杨飞宇在草屋中躲了三天，干粮已经吃完，水也喝光。
屋外的官道上，不时传来巡查的脚步声。铁甲和铁甲摩擦，兵器和盾牌碰撞。越到了前线，巡查越严。
杨飞宇躲在屋中不敢出来，这昼夜交替之时的大雨，仿佛是他的救星。
因为，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来巡查的官兵。
他在等雨停。
等雨停了下来，已经是后半夜。
杨飞宇猫着腰，钻出那间草屋，他警惕的看着四周，向江边进发。
无星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只是西北吹来的风，夹杂着雨水的湿气，让杨飞宇狠狠的打了几个寒颤。
饥饿、疲倦、寒冷，杨飞宇在泥泞的路上低头疾行。
这三天，他思考了许多。坏人变好只需浪子回头，好人变坏却需要决心。
有时候，抉择并不难，最难的是害怕。
害怕的是做出选择之后会后悔。
从杨飞宇的眼神中，能够看到，他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江边，浊浪滔天，北风嘶吼。
长江南岸筑起了高墙，河岸边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木桩尖锐的一端，指向北方。
杨飞宇见过活尸，也见过水魔。他知道，如果蒙军设好渡江云梯，这些看似固若金汤的防卫，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趁着江边一处小岗哨守卫交接，杨飞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一根麻绳勒死了一个哨兵。夺了一艘小船，匆忙划向江心。
这一夜是北风，杨飞宇划得很费力。他甚至抽不出一丝精力，最后看一眼身后的那片土地。
小船到了江心，北风忽然变成了西风。水中出现了一个大漩涡，杨飞宇的小船如同一片树叶，在漩涡中随波逐流。他早已没有力气，身子已经站不稳，索性躺在船上，任凭江流把他带到任何地方。
等杨飞宇醒来，已经是在长江北岸，蒙国的地界。
睁开眼，一个黑袍的男人背对着自己。
杨飞宇警觉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四相大令。手指触及之处，硬邦邦的，一颗心这才定了下来。
四相大令还在。
那黑袍男人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杨飞宇再次看到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让他痛不欲生的脸。
那张脸没有五官，黑色的袍子下面罩着的是一团水。
水魔。
‘解药，，，给我解药，，我拿到了四相大令。’
杨飞宇看到水魔，匍匐在地，跪着向他挪动。
‘哦？是吗？你可真有本事。’
水魔没有五官，当然没有表情，只是声音之中，听不出一丝兴奋。
‘给，给你，给我解药。’
杨飞宇从怀中掏出四相大令，双手呈向水魔。
一股水柱飞向杨飞宇，缠绕着那枚漆黑的四相大令，送到水魔的面前。
‘罗刹大人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四相大令，就是这个东西？可惜，可惜啊，现在它不过是一块废铁。’
水魔将四相大令举在面前，仔细观瞧。只见那四相大令乃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漆黑铁片，在铁片的四周，分别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为何是一块废铁，这可是真正的四相大令！’
‘玄武已经死了，我要你这快令牌有何用？’
‘玄武？死了？就算没了玄武，剩下的青龙白虎朱雀也十分厉害，这令牌，它一定有用！’
杨飞宇几乎是带着哭腔，他心里明白，如果这四相大令无用，自己也命不久矣。
‘说的也对，那几个家伙，也是十分难对付的。’
‘能否用这令牌换我解药？’
‘哈哈，什么解药？’
‘就是解除我身上剧毒的解药啊！’
‘你的毒，根本没有解药。’
水魔说罢，抬起一只手来，宽大的袖子中冲出一道水柱，水柱如同蛇一般紧紧缠绕住杨飞宇，将他拖在半空。
‘你要干什么？难道要出尔反尔？’
杨飞宇挣扎道。
‘可怜又卑微的人类啊，你不知，只有死，才是永生。’
水魔操纵那水柱，越勒越紧。开心的看着杨飞宇的脸由蜡黄变为青紫，舌头也吐出很长。他似乎很喜欢慢慢看着人被他折磨而死。
‘水魔。’
水魔的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悠远细长，却又十分清脆。
水魔闻言，面色大变。水柱也‘哗啦’一声落在地上，杨飞宇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个女人飘然而至。
这女人长发及腰，身材凹凸有致，身穿淡紫罗裙，脸上蒙着一层黑纱，露出的上半张脸，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不敢直视。本是在
远方，只在一瞬间就飘到了水魔身前。
‘罗刹大人！’
水魔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白兔，见到这女人，慌忙跪拜。
‘水魔，渡江的云梯造的如何了？’
夜罗刹的嘴没有动，却发出了声音。
‘回禀罗刹大人。活尸在水底日夜施工，水下的基柱已经完成。只待罗刹大人一声令下，属下便可在一夜之间将那水上踏板铺设完成，天险便可变为通途。’
‘好。’
天地之间忽然安静下来，水魔低头跪着，不敢抬头。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水魔这才偷偷抬起头看向前方，夜罗刹早已不知所踪。
水魔刚起身站起，夜罗刹的声音再次在天边响起。
‘那个人留着。我要你变成他，带着四相大令，再次回到轩辕三的身边。’
‘罗刹大人赎罪，属下斗胆，不知罗刹大人何意？’
‘想要一统天下，我们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在宋国，而是在太行山。我要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我所用！’
‘属下明白！’
水魔再次跪倒在地，朝着天边扣头。
双臂一展，黑色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从袍子的衣袖、裤腿、脖颈等处射出几十道水柱，那水柱飞向杨飞宇。
水，通过杨飞宇的每一个汗毛孔灌进了他的身体。
杨飞宇挣扎着、哀嚎着，却依旧只能任凭摆布。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后，杨飞宇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前的水魔早已不见，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袍子跌落在地上。
水魔完全进入了杨飞宇的身体。
踏水而行，飞向长江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