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句话不太准确,有些绝对。因为到了阿南这个级别,就算是活猪,也不怕开水烫。
肖奈将阿南押入大牢,没能等到天亮,就开始了连夜审讯。
审讯无非两种手段,心理上的击破还有肉体上的折磨。
首先,阿南一句话也不说,任你来来回回说的天花乱坠,他就是充耳不听,甚至到了后半夜,阿南困得受不了,竟然在被审问的时候鼾声四起。
肖奈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想你小子是吃硬不吃软啊。
于是,各种刑具家伙事儿就往阿南身上招呼。
终于,在阿南坐坏了四个老虎凳,行刑的杀威棒打折了七八根,烧烙铁的炭火全部烧光。肖奈终于泄了气。
这家伙莫非是大罗金仙,这些刑具招呼下来,普通人一百条命也玩没了,可是阿南愣是一点事没有,甚至还有些犯困。
经过一夜的审训,肖奈唯一得知的消息就是,这个黑脸大汉名叫朱阿南。
其实,这一点线索也是从刘府临出来时候刘掌柜告诉他的。
阿南心里委屈,虽然凡间的这些所谓酷刑在他身上完全不起作用,可是想到这些人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有那榜文上对师父道憨的百般羞辱,阿南就觉得冤枉。
刘掌柜说会帮他洗刷冤屈,阿南相信刘掌柜,于是就这么滴水不漏的静等着。
翌日清晨,临安县衙大门紧闭。
二品知县林大人老早升起了内堂,开始问案。这县衙,一般都分为内堂和公堂,公堂大门敞开,寻常百姓可以随意旁听,众人皆可断公允。内堂则不同,内堂设在县衙深处,不仅重兵把守,而且闲杂人等不可入内,就连堂上的衙役师爷,也必须签下合约,不可将堂审事宜泄露出去。
阿南身为朝廷头号通缉犯道憨的‘同党’,事关重大,必须享受内堂待遇。
狱卒用一盆冷水将呼呼大睡的阿南泼醒,紧接着十几个捕快,将阿南五花大绑,押向内堂。
林大人端坐堂上,阿南跪在堂下。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林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将打瞌睡的阿南吓了一跳。
‘又来了。’
阿南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没声音。
‘大人,此人名叫朱阿南,自称是那通缉犯道憨的徒弟。下官昨夜审讯了一夜,这小子一个字都没说,是个硬骨头。拿他过来的路上,还口口声声嚷着冤枉。’
肖奈看阿南不说话,便替他说道。
‘朱阿南,你口中说冤枉,可是本官问你,你却不作答,你让本官如何为你伸冤?’
林大人看着阿南道。
要说阿南,其实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林大人这么一说,心中觉得似乎真是这么回事。自己啥也不说,那岂不是让师父道憨冤情无法昭雪了吗?
‘你问吧。’
阿南慷慨的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那道憨是冤枉的,如何证明?有何冤屈?’
‘我师父在中秋夜根本不在杭州城,他怎么可能去偷东西还打伤人,这肯定是冤枉的。’
‘哦?不在杭州城。那你师父中秋夜在何处,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没有物证。我就是人证。’
‘那可不行,你是徒弟,他是师父,你肯定袒护他,你不能做人证。’
‘那就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阿南说话也是句句在理,闹得林知县无话可说。
‘朱阿南,我问你,案发当日,你可是和你师父在一起?’
‘是。’
‘你们在何处?’
‘在万月城。’
阿南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这可难为了林知县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过大宋国境内有万月城这个地方。又想到那通缉榜文上说道憨里通外贼,莫非这万月城是在蒙国境内?
‘朱阿南,你说的这个万月城是在哪里?是在我大宋国境内,还是在蒙国境内?’
‘不在蒙国,也不在宋国,在太行山里。’
阿南认真回答道。
太行山里还有个万月城?林知县再看阿南,只见这黑脸大汉虽然人高马大,可是目光呆滞,表情迟钝,面无表情。心想,原来这起了个大早,费了这么大功夫,原来这人是个傻子。
‘哎!’
林知县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短暂的安静,县衙内堂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眼看阿南又要睡着,旁边的肖奈说话了。
‘回禀大人,属下确实听到过传说,说那太行山深处,有一座妖兽建立起来的大城,城中有数十万妖兽,名字就叫做万月城!’
肖奈道。
‘哦?确有此地?’
林知县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肖奈。
‘这也只是传说,属下不敢确定。’
肖奈答复道。
林知县看了看阿南,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要说这个朱阿南是装疯卖
傻,信口雌黄,可是自己做了大半辈子县官,也断了大半辈子案子,看他那表情神态,不像是信口胡说。
可是要说这朱阿南是个半吊子二百五,脑子不够个,可是他说的有板有眼,言辞恳切,也不像是疯言疯语。
林知县看了看阿南,又看了看肖奈。
‘肖捕头,你怎么看?’
‘这个,,,此事关系朝廷、关系宁王,属下不敢妄自推测。’
肖奈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推脱不敢。
堂下的阿南实在困得不行,肖奈折腾了一夜,从前一天中午到现在,阿南还没吃饭。此时越困越饿,越饿越困,终于在内堂之上响起了鼾声。
‘哎,退堂!明日再审!’
林知县看了看堂下了阿南,宣布退堂。
阿南被八个人抬着,像抬死猪一样送回了牢房,这一路鼾声如雷,也算是让一众衙役捕快见了世面。心想这哪是人啊,分明就是头猪啊。
要说阿南一点心眼没有,那也不是。阿南之所以不敢继续往下说,就是害怕再说下去,自己是猪妖的事情就得败露。在这人间一路走来,无论是乡村野店,还是大小城市,人类对妖始终抱着恐惧和仇恨的态度,恨不得除尽天下妖兽而后快。
因此,阿南无论如何也不敢说自己是猪妖,更不敢当着满堂衙役的面,将实情说出。
话分两头,林知县退堂之后,让肖奈留了下来。
‘肖捕头,我看你刚刚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吗?’
林知县问道。
‘林大人,属下不敢说。’
肖奈跪倒在地。
‘但说无妨,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是说得对,我便认同,你若是说的不对,我只一笑了之。’
‘大人!属下觉得那道憨中秋闯王府之事有蹊跷!’
‘此话怎讲?’
‘直觉再加上一些推理。’
‘细细说来!’
‘其一,根据上级下发的案情详情。此案从头到尾只有宁王府的宇文珠郡主一人目击,且作案过程像是轻车熟路,又刚好赶在宁王不在府中,此一点甚是可疑。
其二,道憨此人我也略有耳闻。此人性情懒散,不思进取。明明是大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尊位,可是从未上过朝,也从未干涉过国事。还有,我听说宁王曾赏下万两白银,道憨悉数拒绝。因此,我觉得道憨此人不爱钱财权势,并无投靠蒙国换取荣华富贵的可能。
其三,这傻子朱阿南虽然说的话囫囵半篇,可是他就揪着冤枉二字不放,看起来似乎真的有冤情。而且他所说的那个万月城,乃是太行山中群妖的老巢,山中确有此地。道憨有通天彻地之能,数年前化解杭州等三地瘟疫,又封印泾河龙王,说他在那妖穴之中,也不无可能。’
肖奈趴在林知县耳边,一股脑说完。
林知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这么看来,这个朱阿南倒是本案的一个重要线索,也很可能成为本案的突破口,他肯定有许多事情心中明白,却未说出。只是我们不知道他有何顾虑。’
林知县皱着眉头道。
‘大人,这朱阿南虽然力大无比,可是心思简单。我看他和那刘家渔船的掌柜感情颇深。他不愿意跟我们说的话,未必不愿意跟刘掌柜说。’
肖奈小声道。
‘好!此事你去办!’
林知县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下来。
肖奈拜别林知县,直奔刘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