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本是七月,暑气正盛。
北山水峰常年积雪,竟是一片冰天雪地。
一阵风吹过,吹起屋外树上的冰屑,好像是下雪了。
麻姑的心比窗外的冰雪还要寒冷。
‘好,就依他所言,救活他,杀了我!’
麻姑斩钉截铁的说着,眼中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真的愿意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糊脸女人问道。
‘我愿意!’
‘愚蠢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让自己受伤,成全那些臭男人?’
‘因为只有他懂的欣赏我,因为我爱他。’
‘好,我便成全你!’
糊脸女人一挥手,麻姑昏了过去。
等麻姑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躺在床上,身边是暖洋洋的炉火,在炉火旁,一熟悉的身影忙里忙外。
是田无伤,也就是老乌。
‘无伤,你没事了?’
麻姑醒来后,首先关心的是老乌。
‘麻姑,你醒了,太好了。’
老乌笑着看着麻姑,那笑容仿佛是人间四月的春天,再一次温暖了麻姑的心。
在随后的十几天里,老乌每天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麻姑。
糊脸女人告诉老乌,山里的仙草可以治疗麻姑的腿伤。
老乌每天外出打猎,采药。
终于,麻姑的双腿恢复了知觉,两个人相拥而泣。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才是唯一关心对方的人了吧?
麻姑的双腿恢复以后,很快便可以下床。老乌又开始研究他的虫子。
老乌告诉麻姑,这种虫子叫金蚕蛊,是自己祖辈上传下来的。老乌的名字叫田无伤,田家是苗家大族,养蛊之术登峰造极。
可是到了老乌这一代,苗家内乱,田家作为红苗族的一部分,被暴乱的黑苗族人几乎杀光,老乌趁乱一路向北逃去,才拜在了蜀山门下。
数月前,老乌觉得胸口奇痒,从胸口乌梢蛇的图腾上,蛇口之中飞出一只小虫。通体金黄,六翅八足。
老乌当然记得,这是家传的金蚕蛊母虫。原来田家在被灭门之际,老乌的父亲将金蚕蛊的虫卵寄养在老乌体内,经过多年的蛰伏,金蚕蛊终于破茧而出。
老乌想要修炼,却不得其法,一心想要变强的老乌终于走火入魔,被金蚕蛊反噬,险些丧命,幸亏麻姑及时赶到,才救了他一条性命。
麻姑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这是他深爱的男人,无论他做了什么,仿佛都可以原谅。
糊脸女人来了几次,教了麻姑一些医术,也跟麻姑谈起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身世,麻姑将糊脸女人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老乌。
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糊脸女人都没有出现,可是一出现,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现在到了决定的时候,你们决定让谁死?’
糊脸女人说道。
几乎在糊脸女人话音落下的同时,麻姑的手指向了自己。
可是,看向老乌,老乌的手也几乎在同时指向了麻姑。
心碎是没有声音的,可是哀莫大于心死。
‘为什么?’
麻姑哭着问老乌。
‘我要变强,只有活下去,才有变强的资本。’
老乌低着头回答,不敢看麻姑的眼睛。
‘那我又算什么?’
麻姑问着,眼泪噗哒噗哒的往下掉。
‘对不起,麻姑。我们都不是这女人的对手,我无法保护你。’
老乌低着头说着。
‘谁需要你的保护?你可知,在你昏倒之际,我已经做了选择。用我的命,换你一条活路。’
‘对不起,麻姑。’
这世间,有很多事,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但是,有的事不能。
‘既然你们的选择都一样,杀了她,要么,我杀了你。’
糊脸女人对老乌说道。
老乌缓缓站起了身子,掏出长剑,一步一步的走向麻姑。
麻姑闭着眼,可是眼泪毫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落。
老乌终于还是刺出了那一剑,那一剑正刺中麻姑的心脏。麻姑听到了剑锋刺破衣服、刺破了皮肉、刺破了骨头,同时,也刺破了自己的心。
麻姑最后一丝意识看到老乌拔剑、转身、离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尸体’。
时隔十五年,再次看到这个男人。他已经不叫田无伤,他改名叫老乌。
黑瘦的身体,充满褶皱的皮肤,疲惫的双眼。
可是那一双眼里的光,还是十五年前的样子。
此情此景,麻姑竟忍不住想要抚摸眼前这个男人。
老乌才四十出头,却因为修炼蛊术不当,身体活生生像是六七十岁的模样。
‘对不起,麻姑。’
老乌低着头说着。
身上的虫子散开,任凭麻姑抚摸着自己干瘦的胸
膛。
那里曾是麻姑枕过的地方,那时候,他们的心还在一起,他们还有相同的梦,他们还会在冬夜里抱团取暖,互相安抚受伤的心。
麻姑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快速的将手抽出,迅速擦干眼角的泪,收起表情,面若冰霜。
‘为何对不起?’
‘对不起,麻姑。能见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你未曾对不起我,十五年前的事,也是我的选择。只是麻姑已经死了,永远都不在了。’
‘麻姑,我离开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我活在愧疚、焦虑和不安之中,生不如死。今日我既然鼓起勇气再来到这里,便没想活着回去。’
老乌忽然抓住麻姑的手,激动的说道。
这些年,老乌的确活的很累。每天被噩梦惊醒的日子不好受,一个四十出头的壮年汉子,此时看去,已经是白发苍苍。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麻姑用力抽开了手,冷冷问道。
‘我今天来,一是想在此死去,落得解脱。另一个目的是想要找到圣姑,用我的命换这小子妻子的命。我愧对于你,本以为今生无法报答,想要用我这一条残命帮助这个痴心的少年。’
老乌道。
‘哼,假惺惺的男人,让人作呕。圣姑不在,就算在也不会帮你。还请快快离开吧。’
麻姑冷冷道。
‘前辈,还请转告圣姑,章风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我妻子一命!’
章风云收了分身,放开了阿朱阿紫,向麻姑说道。
‘圣姑岂是什么人的命都要的?你们两个臭男人惺惺作态,你们的命,怕是要脏了圣姑的手,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麻姑厉声呵斥道。
几乎同时,老乌一把抱住麻姑。
‘章风云,圣姑就在屋内,还不快去?’
老乌喊着,手中抱着麻姑。
麻姑的脸上竟然散发出一股红晕,挣扎着想要脱身,老乌却抱的更紧,麻姑干脆不再挣扎,反而像是一个含羞的少女。
章风云一掌一个,推开阿朱阿紫,向屋内奔去。来到屋前,身子却‘砰’的一声撞在了一堵空气墙上,这堵墙十分坚硬,章风云登时被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好厉害的结界!
‘麻姑,何人吵闹,打扰我清修。’
屋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
听到这个声音,阿朱阿紫立刻朝着屋子跪下,噤若寒蝉。麻姑也立即推开老乌,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