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章风云自幼就没有走出过太行山。
茫茫人间界，跨过半个大陆，才能进入所谓的苗疆。可是这苗疆并不是一个城，或是一个县，而是笼统的一片地方。
没有人能明确说出到底苗疆在哪，或许，有苗家人的地方，便是苗疆吧。
章风云带着当归一路向南，来到江陵府，江陵府气势磅礴，威严耸立。城门外聚集了大量灾民，一眼望不到边。
江陵府的官员下令守住城门，不让流民进城，因此，城外便成了流民的集中营。
南宋坐拥江浙富庶之地，再加上先进的生产技术，最不缺的就是钱粮。
城外流民虽然落魄，却不至于饿死，城中有官兵专门每日向城外投放粮食。
‘哥哥，你看这些人，他们好可怜。’
当归看着路边的流民，向章风云说道。
乱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
章风云没有理会当归，低着头继续赶路，这里是人间，他也曾在全真教尽全力帮助灾民，却被说成是妖物，差点被道玄的泯心咒要了性命。
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说的没错，可是很多人都是在一次次行善之后，不敢再行善。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天黑之后翻越城墙，进入江陵府。’
章风云停下脚步，对当归说道。
不是不能大白天杀进城去，而是章风云不想惹出更多祸端，这人间已经如此纷乱，他不想再平添事端。
当归随着章风云已经走了十天，前几天一直沉浸在失去师父和师兄的悲痛中。当归是孤儿，是柳逢春收留了他，教他医术，给他饭吃，因此，在当归的心里，柳逢春不仅是师父，更像是父亲。
章风云当然理解当归的心情，因此这一路时刻都在照顾当归的感受，每行路两个时辰，便会休息片刻，昼出夜伏，十分规律。
九月的天，树叶都黄了，冷风开始席卷大地。
城外流民以天为被，地为床。老弱病残者，在这种天气里，很容易感染风寒。
当归会一点医术，又很热心肠。章风云说让休息，可是当归一刻也没闲住，跑前跑后，给风寒患者诊断看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诊断出了病情，出了药方，也是没有药，一切都是徒劳。
入夜，天外繁星点点，江陵府城外的景色不错，可是章风云无暇欣赏。
偷偷潜到城墙下，抱起当归，轻轻一跃，进了城去。
南宋时期并没有宵禁，江陵府内仍是一番繁华景象。
城内的灯火辉煌，与城外的寒风戚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墙之隔的，除了两个不同命运的国家，还有不同命运的百姓。
章风云带着当归来到最繁华的街道，夜市摊子才刚刚支起来。
要了一只烤鸡，几个烧饼，半个肘子，当归便开始大快朵颐了。
当归吃着吃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
‘师父在的时候，最疼我了，总是把鸡腿留给我，两个师兄来抢我的鸡腿，都会被师父臭骂一顿。’
当归哭着说道。
章风云陷入了沉思，曾经，父王又何尝不是独宠自己呢？
章风云自幼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像是一个被保护好的温室花朵，从未经历过风雨。
父亲死后，一切都变了，最亲最近的人相继离开，甚至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章风云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那一缕火红的毛发，怔怔的看着。
‘哥哥，你每天都要看这一缕红发，你的妻子真的已经化为飞灰了吗？’
当归哭了一会儿便不哭了，看着章风云，问道。
‘我的妻子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妻子，我相信她还没有离开我。’
章风云喃喃道。
‘可是，我师父说过，生死由三界大道执掌，就算最厉害的医术，也不能将死人救活。若强行医治，就是坏了大道，必定遭到天谴。’
当归道。
‘若是有可能，我倒希望死去的人是我。我不怕天谴，如果能救灵儿一命，我愿意付出一切。’
章风云道。
当归吃饱了，章风云便带着他在这繁华的江陵城四处转转，章风云有意无意的留意着街边的医馆，最后寻了一家店住下。
这座城仿佛有无穷的活力，夜市持续道后半夜，第二日清晨，二人便被喧闹的叫卖声扰醒。
章风云叫起来当归，吃过早饭，便来到一家名叫‘悬医阁’的医馆。
悬医阁很大，规模远超蔡州的回春堂，章风云是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哥哥，你还要请这里的郎中给你的妻子看病吗？’
当归问道。
章风云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当归的手，走进医馆前厅。刺鼻的中药味袭来，悬医阁的伙计还没彻底醒来。
‘请问两位是看病还是抓药啊？抓药请给出药方，看病还要再等一个时辰，先生还没起床呢。’
伙计打着哈欠说道。
‘都不是。’
章风云道。
‘那二位爷想要点什么？我们这里可是除了中药，什么都没有。’
伙计一边应付着，一边打开窗户，卸下门板。
‘我要见你们掌柜。’
‘哦？请问您是得了什么大病？我们这有七八个郎中，还不够给你看病的吗？掌柜不接待病人。’
‘我不是来看病的。’
‘那你是干嘛的？’
‘让我见你们掌柜便知。’
‘滚滚滚，哪来的疯子，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药店伙计看章风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以为是来捣乱的，便想把他轰出去。
‘啊~’
一声惨叫，伙计飞进了后院，这一嗓子惊醒了悬医阁里的所有人。
不一会儿，便有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手持木棒冲了过来。
章风云屈指弹去，十几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竟同时被点了大穴，动弹不得。
这屈指点穴的功夫，还是几天前在蔡州回春堂里跟柳逢春现学的。章风云修习《南华经》，学得镜像之法，再加上这点穴功夫本不是太难，因此，只看一眼便得其要领。
‘掌柜的，救命啊。’
刚刚倒在地上装死的伙计眼看十几个壮汉一瞬间被制服，扯着破锣嗓子一边爬一边大喊道。
不久，一个白胖中年男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这人一身打扮雍容华贵，满身赘肉，一眼便知是个享惯了富贵的人。
‘谁找我，什么事？’
白胖中年男子不耐烦的问道。
‘你就是悬医阁的掌柜？’
章风云问道。
‘是我，你想怎么样？’
白胖男子一脸敌意。
‘我这小兄弟懂一些医术，请掌柜收留他。’
章风云指着躲在身后的当归，恭敬的态度吓了白胖男子一跳。
白胖男子一听说对方是来介绍伙计，不是来找茬的，戒备心没了，却多了几分傲慢。
‘凭什么？你当我悬医阁是谁都能来的地方吗？我们不需要伙计，赶紧走！’
白胖男子撵着山羊胡子说道。
‘用这个，换我这小兄弟一个生计，你看行吗？’
章风云拿出一物，摊开手，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白胖掌柜的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这一颗夜明珠，别说是安排一个伙计，就算买下整个悬镜阁都绰绰有余。
章风云身上的收纳袋中有很多这种夜明珠。地府最不缺的便是夜明珠，旱魃听到章风云要到人间求医，便给了章风云几百颗这种夜明珠当做盘缠。
‘当、、、当然可以，我们正缺人呢。’
白胖男子搓着手，谄媚笑道。
‘哥哥，我不想留在这里。’
躲在背后的当归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