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人间界风起云涌，天下动荡。
中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蔡州城是中原仅次于汴梁城的大城，有四十余万人口。
蔡州城地处交通要道，鱼龙混杂。
在蔡州城的西南角，有一处医馆，名曰‘回春堂’。
深秋的天气微凉，太阳还未落山，医馆的学童懒洋洋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打着哈欠。
时逢乱世，百姓连肚子都不能填饱，还哪来的钱看病？因此，几个月来，回春堂门可罗雀，没有什么人光顾。
学童显然是受了凉，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擦着鼻涕。藏青色的粗布衣服，沾满了风干的鼻涕，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当归，今日无客，尽早关门吧。’
屋内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这孩子约有十二三岁模样，名字叫当归。
‘知道了师父，再过半个时辰，我就把门关上，师父早些回后院休息吧。’
当归回应道。
不远处的汴梁城还在打仗，听说蒙古铁骑各个人高马大，手里的弯刀十分锋利，一刀能把房梁砍断。
蔡州城里也不太平。人便是如此，生存的本能驱使，饿得昏了头，什么都能干出来，光天化日之下，都有盗匪横行，医馆必须在天黑之前关门。
门外的乌鸦叫了两声，惊醒了酣睡的当归。睁开眼，太阳早已落山了，街上灰蒙蒙的，空无一人。
当归拍拍屁股上的土，回到屋内，拿出门板，准备关门打烊。
‘小兄弟，等一等。’
门外街道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当归吓了一跳。
‘客官，太晚了，我们已经关门了，有病明日再来吧。’
当归敷衍道，手中的动作没有停，熟练的把一张门板插在台阶上的凹槽中。
‘我要见你家先生，救人如救火，还请行个方便。’
门外的声音有响起。
当归这才将头伸出门外，仔细看去。空荡荡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人，瘦削身材，一身白衣沾满了泥垢，身披白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只能隐约看见一双明亮如星辰一般的眼睛。
‘不行，先生已经休息了，明日再来吧。’
当归不耐烦道。
再次拿起一张门板，想要将大门封死，却发现街上这身披斗篷的白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边，一张门板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
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邋遢流浪汉，力气如此之大。
当归心里烦闷，自己睡过了头，错过了关门时间，没想到碰上了这个倒霉催的，挡着自己不让关门。
心中一急，伸手去推这白衣人。这一推不当紧，当归觉得一股大力反弹过来，当时就一屁股跌倒在地。
‘好小子，耍浑是不是，也不四处打听打听我师父是什么人。敢在回春堂耍横，今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当归挣扎着爬起来，随手抓起门边的木棒，想要给这个邋遢流浪汉一个教训。
‘噼啪’一声，木棍打在白衣人身上，应声而断。
‘来人呐，有人闹事！’
当归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后院不一会儿就跑来两名大汉。一人浑身肌肉，另一人满身肥膘。
‘大师兄，二师兄，这人不让我关门，还打我。’
当归恶人先告状，向来者诉苦道。
‘好小子，耍横耍到我回春堂来了。’
两名彪形大汉同时出拳，看架势显然是练过外家功夫，这两拳虎虎生风，若是普通人同时受了这两拳，肯定是眼冒金星，倒地不起。
可是，倒地的不是门前的白衣流浪汉，而是出拳的两人。
两个大汉捂着拳头，弓着背蜷在地上，好像两个巨大的虾米，疼的只打滚。
拳头打在白衣人身上，仿佛打到了石头一般，这两拳用了全力，两个觉得骨头都要断了。
‘八角、刀豆，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后院传来一个老者威严的声音。
这两个汉子，壮的叫八角，是医馆的大师兄，胖的叫刀豆，是二师兄。二人听到老者的声音，也不不敢再喊疼，立马站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一老者走来，身穿灰色长衫，头带圆帽，干瘦蜡黄的脸颇具威严。
‘师父，这个人来闹事，不让当归关门，我们哥俩去阻拦，还被他揍了一顿。’
八角说话的口气和当归一模一样，总是恶人先告状。
老者看向门外的白衣人，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个徒弟。
‘混账东西，滚回去。’
老者呵斥三个徒弟。
白衣人虽然不让当归关门，此时却还在医馆门外，一只脚都没有踏进医馆，由此可见此人并非八角所言那般胡搅蛮缠之人。
‘柳神医，晚辈前来确实唐突，只是性命攸关，不得已才如此。’
白衣人说话了。
柳逢春是蔡州城中有名的神医，城中有很多关于柳逢春的传言，传闻柳逢春曾将入土三日的死人救活，因此，城中百姓越传越玄乎，都说这个柳逢春能通
晓阴阳，起死回生。
‘这位小兄弟，老朽看你中气十足，四肢康健，不像身患绝症，何来救命之说，莫不是在消遣老夫？’
柳逢春上下打量着白衣人，说道。
‘晚辈所说性命攸关之人并不是我。晚辈不远万里慕名而来，只求柳神医帮忙，若能得救，晚辈定当厚报。’
白衣人解释道。
‘患者现在何处？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有何病症？’
柳逢春示意白衣人进入后院，问道。
‘晚辈所说，性命攸关之人，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狼。’
白衣人说道。
‘哼！黄口小儿，也敢来消遣老夫，你当老夫是兽医吗？’
柳逢春脸色大变，怒道。
‘神医不要误会，晚辈绝无消遣之意。这头狼是晚辈是结发妻子，晚辈寻遍大江南北，只为救我妻子一命，还请柳神医成全。’
白衣人急忙道。
‘哦？你的妻子？’
柳逢春先是一惊，然后平静道。
这柳逢春自幼学医，医人无数，声名远播。大半辈子，不仅救过很多人，还有不少深山妖兽慕名而来，请求医治。因此，听到白衣人这么说，反而十分镇定。
‘你妻子现在何处，有何病状？’
柳逢春问道。
‘我那妻子就在我怀中，数月前，已经化为飞灰。’
白衣人从胸前掏出一缕火红色的毛发，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
‘一派胡言，快滚！’
柳逢春被彻底激怒了。
若是有一息尚存，凭借柳逢春的高明医术，无论人兽，都有办法医治。甚至魂归冥界，他柳逢春自负也还能试上一试。可是眼前这白衣男子，竟然说自己的妻子已经化为飞灰，还来求医，分明就是前来闹事的。
柳逢春大步踱进屋内，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八角，送客！’
房内传来柳逢春愤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