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林长知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张伯光对着他拈花浅笑，俊美的脸上满是豪迈，他拍腿轻唱：“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梦醒时分，一团篝火燃烧大半，熠熠生辉。

林长知一脸失落地坐在火堆旁，拿着一朵奄奄的小花，在他的手中化成了淡淡的墨迹。

陈摇看着林长知沉默的样子，也没去打趣，做惯了痛打落水狗腤臜事儿的少年，此时难得有些懂事。

吴拎经常惋惜道：“陈摇，你可想学剑，你要是学剑的话，我肯定倾囊相授，绝不挟私，虽然剑窍未显，可是嘴上的剑法早已登峰造极，臻至化境”

吴拎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被他一眼看透，于是笑着说道：“林长知，以你现在的身手，已经是登堂入室的江湖宗师了”。

林长知不为所动，抬头问道：“吴拎，画里面都是真的吗？”

吴拎低头拿起脚旁的画，丢进了火堆里，纸张遇火即着，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看着那画卷化成了几块黑色的灰块，再化成了灰烬，吴拎淡淡地说道：“画中自然是假的，一幅画中灵魂就是丹青，其他一些辅线、辅色都是围绕着丹青展开描绘的，一旦丹青被取走，画卷就像你之前手上的那朵红花，最后不也是化成了墨迹吗，你再看那火堆中的灰烬”。

林长知低下头陷入了思考。

陈摇看着吴拎直接将那幅画作丢进了火堆，有些心疼，气骂道：“吴拎你这个败家的东西，讲道理就讲道理，你烧什么画？这幅画不知道能换多少银钱，沽些酒不香吗？下次买酒钱你自己出。”

吴拎一脸谄媚，“我们哥俩的钱还分彼此，多见外，现在的林长知可以开门立派，可以赚上不少传武授艺的香火钱，到时候我俩合个伙，我敲锣，你就捧着锣笑呵呵地收钱”。

吴拎不知从哪儿拿出了敲锣，愉快地敲了起来。

林长知茫然地抬起了头。

陈摇眼珠一转，眉头一皱，“怎么分账？”

吴拎嘴角一咧，“当然是你七我三”

陈摇刚好回头，和林长知深邃的眼神撞在一起，有些心慌，犹豫道：“那他呢？”

吴拎嘴角一瘪，“那就你七，我二，他一”

说到这里，吴拎脸色一变，严肃地说道：“林长知，我问你一句，你要是成为剑修？怎么个出剑法子。”

画中的时日，在外界只是盏茶的功夫，林长知却是入了次江湖，林长知自己问自己，为世间正道出剑？

就像那场武林大会，自诩正道的五岳，只为一己私欲，向人泼墨染黑，然后用剑清除，这样的正道不值得自己去拔剑捍卫。

向异教败类出剑？

张伯光虽然采花犯科，随心所欲，但与自己交心，危难时更是不自量力地拔刀相助，自己会向他出剑？

林长知摇了摇头，所谓正道邪道，只是心中一念所化，隔着肚皮，怎么能揣测的透？

既然人世间是非正邪真假难辨，就只能靠自己来将它渭泾分明，于是沉声说道：“为自己出剑”

吴拎点头轻笑,“好一个为自己出剑，不过林长知，你现在剑窍气旋反转，很难找到合适的引剑诀,不过我刚好有一部，但是...得加钱”

林长知从来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所以吴拎说出他剑窍内剑气难以引导时，脸上只是出现淡淡的失落，但知道吴拎有适合他的引剑诀时，脸色微霁 ，“我的那份分成给你，陈摇七，你三”

吴拎微微一愣，“好家伙，空手套白狼”

陈摇在旁闻声大笑：“吴拎我告诉你，你骂自己比你出剑都犀利”

吴拎捂住耳朵，左右扭动：“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林长知和陈摇额间隐隐出现一条黑线...

一阵撒泼后，吴拎难得的严肃起来：“小长知，这部剑诀叫五十弦，是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中的五十弦，也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中的五十弦，就要你自己体会了”

吴拎并起两指，按在林长知的额间，接触处，清光摇曳。

林长知漆黑的脑海中，被一道清光，微微点亮，一段晦涩难懂的文字出现在同样灰蒙的天幕。

那段文字，忽然模糊，仿佛凄凉的边塞响起了阵阵号角，营帐外战马像的卢马一样跑得飞快，弓箭像惊雷一样震耳离弦，营帐内军士分食酒肉，杯盏碰撞与乐器交响...

又仿佛是庄周梦蝶翩舞，望帝托恨杜鹃...对那美好年华的思念。

吴拎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林长知，固守本心，所见皆是虚妄，只要牢记‘八百里’和‘无端’，五十弦的精粹就在这里。

林长知沉浸在玄之又玄的文字中，脑海中画面依旧。

铮——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一道细小的剑气溪流，从剑窍气旋里流出，流进周身百骸穴位中的一处，仿佛琴瑟被人无故拨弄。

吴

拎的声音又在幽闭的海面上响起，“锦瑟五十弦，随着剑气入百骸周穴，冲一次关，敲响一次，五十次为圆满”

林长知忽然睁开了眼，右手并指指出， 一道微弱寸许的清幽的细光，脱指而出，慢悠悠地飘向了树林旁的青石上。

噗-，青石上落下一道淡淡的白痕。

林长知满脸欣喜，正要再指出一团剑气，一道灰蒙的小剑从树林里激射过来，速度飞快，在青石上掠过。

青石直接碎成了齑粉，林长知脸上的表情凝固，然后生成了一脸挫败。

吴拎眉头一皱，双指夹住了那飞来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