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人于日出时离开云集客栈，有意绕道去了趟那依然冷清的槐荫小巷，只是没寻着那个叫李传真的老人。
萍聚书铺依旧在那里，只是斑驳的木门紧闭，上面新添了一把铜锁。
剑客才赴万里路，铜锁始闭历年春
健壮的黑马昨日从城东入了城门，今日由城西出了城。
行驶在青石的官道上，林长知忍不住回望，只是那小城低矮的土墙，尽数遮蔽在两旁杨柳依依中。
折柳折柳——
即使折断所有碍眼的柳枝，也望不见那拄剑傲立的老人，香消清风的清秀少女，即使见着了不也只是云集云散，萍水相逢吗。
林长知轻轻摸着怀里的古书和簪子，算是轻描淡写地过了这道生死攸关。
......
......
垒土城西北地带，一辆马车行驶官道之上。
驾车的是一个白袍的中年人，哼着小曲，时不时拿起朱红色的葫芦仰头灌了几口。
车厢内却是安静，陈摇靠在一角，蜷缩着身体，昨晚的土城酒水虽劣，但是几天未曾豪饮的陈摇硬是喝光了一壶，助兴的清倌唱的又是进京赶考的年轻书生夜留宿破庙，邂逅美艳的狐媚儿，最后书生一举中第后衣锦还乡娶了狐媚的曲儿，故事虽然俗套，但在清倌婉转清越的歌喉下，却是在这土腥味浓厚的小城里，成了一道不错的佐酒好菜，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只可惜吴拎那厮庸俗，只喝不听，白白糟蹋了大半酒水。
林长知也倚靠在一角，安静地翻看着那花了不少铜板，从萍聚书铺买来的书籍。
儒士的浩然之气，也能引入剑窍养成剑气？
可是浩然之气和剑窍，林长知现在不太了解，甚至是一窍也不通畅，也就不能进一步深入地探索，便闷闷地合起书来，狠狠地塞进怀里。
既然读不了、想不通，林长知便想到了别处，怜惜起那满是铜香的六百个铜板儿，于是一时气郁，朝着车厢外大声问道：“吴拎，你们剑修是不是特别穷啊?”。
正在哼曲的吴拎闻声一愣,随即肯定回答道：“穷啊，肯定穷，你不看我喝的酒水都是蹭陈摇的吗？”
.....
涿原国东南地带，丛山峻岭，密布森林沼泽，人烟稀少，东陲小城垒土城更像是一座孤城，要不是是之前与巨鹿国商业来往的必经之路，涿原国才不会花大笔价钱修铺一条连通小城的官道，只是现今与巨鹿、堪庆两国交好，大部分商旅都会选择通过堪庆国，前往巨鹿国国境，虽然官府手续上比较繁琐，可确实是能省下不少时间。
于是原先繁华的商道就有些冷落，除了些奔走江湖的游侠和游历山川大泽的雅士，几乎是无人通行。
傍晚时分，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林长知三人沿着这条荒废的官湿漉漉地道驶来。
天色将晚，赶了一天路的黑马显得有些颓败，细细的雨帘淋得它有些烦躁，扬起黑色的脑袋，回头望了一眼干燥舒服的车厢，四肢一停，嘶叫一声，索性啃起了路旁湿润的杂草来，无论吴拎怎么吆喝也不肯走动。
三人有些无奈，没必要跟一匹马过不去。
林长知看着夜幕从四野里笼罩过来，低声道：“要不今晚就在这休息一晚”。
陈摇表示无所谓，颠簸了一天也有些疲倦。
刚好前方的官道旁，有一座掩于树木间的荒废小庙，三人，一马，一车向小庙走去。
破庙不大，几丈见方，外边有一个小巧的院子，庙内残垣断壁，神像衰败倒塌，不知供奉的是何方神明，神像前的香案也没摆香炉，上面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是荒废已久。
小庙虽然残败，可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倒也是一个避雨休息的好去处。庙内有一些现成的干草和树枝，有些火堆遗留的痕迹，林长知动手将枯草、残枝、剩炭全部拢在一起生起火来。
火焰能祛除湿气暖和身体，也能给人希望。
陈摇此时似乎想起什么，摇了摇吴拎的胳膊，有点担忧：“吴拎，这种场景是不是有些熟悉？”。
吴拎微愣,“有什么熟悉，你来过这里？我可不曾记得和你一起夜宿野外”。
陈摇望着那团温暖火光，但心里有些发冷，不安道：“昨天喝酒听的曲儿，描述的不和我们现在有点相似？”。
吴拎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昨晚没咋听...”。
陈摇想帮他想起，毕竟两个人一起害怕总有个照应，循循善诱地说：“唱的是赶考的书生，夜宿荒庙，狐面人儿...”，陈摇有些颤抖，没敢接着说下去，破庙外细雨簌簌，树影攒动，陈摇头皮有些发麻。
吴拎听完哈哈一笑，安慰道：“陈摇，你也有害怕的东西，狐媚勾引的是穷书生，是看上他们的品貌端正和书生意气，你看你满足哪点？再说我们哪里像个读书人？”。
陈摇仍不死心，沉思片刻说道：“品貌端正我就有，也许...也许狐媚只图个乐，将我给糟蹋了”。
陈摇缩了缩身子，想想都有点害怕。
吴拎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
别担心，书生狐媚，红袖添香，这是善缘，这是好事”。
吴拎眼光闪闪，隐隐有些期待。
这时庙外的风雨更紧了些。
忽然小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踩断了几根腐朽的树枝，陈摇像是被踩住尾巴一样，跳将起来，躲在了林长知的身后。
两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走进庙堂，看了眼围坐着火堆的三人，其中一人抱拳道:“我二人路过此地，想借此古庙规避风雨，多有叨唠！”。
林长知起身作揖：“客气了，我们也是在此避雨栖身，二位请自便！”
两人说完就在火堆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解去蓑衣，晾在一旁，然后自顾自地吃起了干粮，只是不知为何，两人头上仍戴着斗笠，不肯摘下。
林长知没想太多，三人也吃过干粮，围着火堆，睡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