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袍无风自动，随着那癫狂的长笑，无数漆黑如墨的阴影从中翻腾溢出，像瀑布倒挂般汇向他的头顶，他的身形也慢慢化为黑气，渐渐升起，融入了那团黑云里。
庭院里几株茂密苍翠的小树，树叶轻微颤动，急迫地舒展开来，不知头上那团乌云何时会降下甘霖，自己又会争取多少，看着那些同样饥渴的同类，更加拼命地伸展急颤，院子里传来阵阵急促的沙沙声。
那团黑雾终于汇集到一个极限，笼罩在临湖小筑之上，翻滚搅动，向下降低，如乌云摧城，当那黑云触碰到第一片树叶时，小树停止了颤动，树叶立即变黑簌簌下落，接着是十片、百片、千片...饱满挺拔的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死萎缩，那变黑树叶飘落沾染了一簇小花，娇艳瞬间变成了枯毁，一缕黑气从花蕊升起，汇入了不断下降的黑云，接着又有无数缕黑气从杂草丛、从墙角的苔藓、从掉落的树叶升起与那不断扩大的黑云相连。
老人望着那不断下压的黑云，右手长剑轻轻一抖，清冽的剑光朝着那翻腾的黑云扎去，一道细小的缝隙出现在黑云之上，只是间瞬，更多的黑气如活物般涌动，向那缝隙处攀附过来，逐渐填充缝补，片刻完好如初。
儒袍老人见状，原本半睁着的双眼此时眯得更狠了些，隐隐如电的精光从中射出，老人右手连续抖出几道剑芒，朝黑云激射而去，甲光向日般连连闪烁，更大更多的缝隙出现，黑云,蠕动，缝补，如初...
黑云没有丝毫的停止额趋势，反而更加粘稠。
老人宽松的袖口鼓动，微微一扬，沉声道：“卷地风来忽吹散”，此时的老人就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儒雅而威严，庭院里油然升起一团清风，沁人心脾，宛如一团无形的清风大手，从庭院中伸出，将那黑云托起，黑云与清风接触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黑絮被扯断揉碎，随风飘散。
黑云与清风在空中僵持着。
眉头微蹙，重重压下的眉毛，将老人眯起来的眼睛挤得更小，左手轻轻抬起，捻住右手长袍的袖角，右手轻轻探出横剑于身前，只是简单的一切，庭院中那些枯死的草簇，黑叶，落花在地面青砖上滚动，逃离给养它们的地方，究竟是一些无情之物。
只见那团清风大手此时居然收拢，变转，一把清风长剑出现在那里，凿阵般向黑云捅去，由面变点，剑身向黑云一寸一寸刺入，大片大片的黑絮被扯断飘散，小筑上的黑云消散了几分，剑身继续刺入大半...
突然一阵尖啸从黑云中传出，接着一只漆黑的小手探了出来，直接用手掌抵住了清风长剑的剑尖，一团黑色稠密的怪异符文从他的手心流出，在剑身上向下蛇行，将整把清风巨剑缠绕住，巨剑似乎察觉了什么危险，挣扎颤动，却只是徒劳。
“破”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只见巨剑颤动的更加剧烈，砰的一声，直接碎成万缕四处逃逸的清风...
“还算有些本事”
老人依旧风轻云淡,带着丝丝的怀念说道：“在翰文宗时，我年少轻狂，恃才傲物，当万里挑一的读书苗子和那寥寥无几的剑道剑窍同时出现在我身上，我怎么甘心只取其一，鱼与熊掌我都要…”
老人顿了下，继续缅怀，一切仿佛发生在昨日，“本来一路青云直上的修行之路，却被我自己给拖累，那时那些羡慕嫉妒转为恨的眼神，着实令我兴奋不已，我迫不及待地想狠狠地打他们的脸，于是将本该篆刻本命字的浩然之气，更加拼命地装进剑窍…，宗内长老甚至是先生都抨击我的做法，将我关进律堂，没日没夜拿那些教条宗规约束我，专心致志，术业有专攻,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是李墨，呵呵，可我就是我李传真...”，老人说道此处，枯槁的脸居然有些狰狞，“要是他们的身在能够长出文骨，他们的身上也能够结出剑窍...那时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我从律堂伤人逃出，却直接被他们抓住当面问罪，直接就剔除我的文骨，直接震碎我那来之不易的剑丸，哈哈，可是他们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我有两块文骨，一是“佥”，第二块是“刂”，呵呵...”，老人有些癫狂，“是刀非木，是刀非木...”
宽松的儒袍迎风飘荡，像是主人激动难以平静的心情，但老人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从此不再两难”。
儒袍似乎被风兜得更劲，一道裂帛的声音从袍子上传来，儒袍似乎经不起大风，直接在剧烈的清风中化为缕缕碎条，老人裸露在外的上身肌肉匀称，不粗壮却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我要这文骨有何用?”老人嘴角狂笑，左手残存的无名指此刻砰然连根炸开，爆出一团血雾，其间有点点荧光流转，一股庞然的浩然之气沿着老人的左手流入身体，涌进丹田里那破碎的剑丸，冲进那如菏泽般的剑窍。
老人的头发此时不再是儒士的发髻，一头花杂的头发迎风飘舞，老人转过头来，睁开双眼望着墙角呆滞的林长知，“少年郎，你不是对剑道感兴趣吗，你且看好”
“且看我这一剑”
一道清亮的剑气横亘在庭院之上，连月光都要逊色三分，巨大的剑芒瞬间横跨数十丈出现在天幕上，撕开那如水的夜幕飞向远方，庭院上方的黑云极速翻腾，
云层中间直接出现一道宽阔的裂口，黑云如阳春白雪般消融，飞散，一道裂口出现在那没来得及呼叫的黑色婴儿的额间，只见那清光闪闪的裂口不断扩大，直接将黑色婴儿直接吞没...
老人内观自身，发现原本破碎的剑丸此刻居然恢复正常，甚至上面的清光更加凝实，原先枯竭残败的剑窍里此时氤氲一片，光华流转...
有所感应，老人眉头一皱，一把清光闪闪的三寸长剑从剑窍里蹿出，出现在老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既然如此，你就叫浩然吧”
...
从此世上少了一个死了心的读书人，多了个霸道纯粹的元婴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