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长知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前这座完全不像小城的小城，自己这个完全不是游人的游人，决定出去逛一逛。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恬静，前些天雨水留下的潮湿，早已被日头蒸发的一干二净，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飞尘。街道嘈杂人声鼎沸，林长知的内心却异常平静，不排斥吵闹但却习惯性地避免，转过几个拐角，寻着一个偏僻安静的街巷走了进去。
街巷清净寂寥，栽种着成排的槐树，而在槐树底下，大部分的商铺都是门窗紧闭，关门歇业的状态，只有个别店面苟延残喘地支撑着。日头下，槐树椭形的圆叶在地上投出铜钱般的影子，这才有了点商人逐利的味儿，不然还会以为是误入了哪个隐于市井的清静之地。
在一个叫萍聚的小书铺前，林长知停下脚步，然后走了进去，刚进门，迎面就扑来一股刺鼻的草木发霉的味儿，丝毫没有半点纸墨的清香淡雅，书铺的老板是一个头发花杂的老人，正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见到有人进来老人只是微抬一下眼皮，说道：“自己挑，选好来这边买账”，说完继续耷拉着眼皮，竹椅上悠闲地前后摇晃起来。
林长知报以微笑走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店铺虽小，但里面的藏书却是倒是丰富，各类书籍都有涉及，只是老人疏于打理，书籍的分类有些错乱，而大部分书角都有些起皱。
怀着碰运气的心理，林长知在各个分类上搜索。终于在最靠里面的书架上，林长知发现了有关修炼的书籍。
《炼体八问》、《落石拳详录》、《修真秘史》...,林长知随便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全都是江湖上广为流通的普通武术击技，跟修行半分钱关系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是江湖门派互相抹黑的野史轶事、私房八卦，将江湖上的勾心斗角、刀光剑影，在纸上毕现无遗。
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这么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书铺，怎么会有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的有关修行的典籍，林长知调整了心态继续走马观花，忽然，在一处拐角处他停下脚步，在他眼前是一个剥蚀严重的木架，上面只放了本表面布满灰尘的书籍，林长知将书拿起，掸去上面的浮灰，六个锋利的字迹就出现在他眼前——《李传真论剑鞘》。
“店家，这本书怎么卖啊？”，林长知轻声问了句。
老头眯眼看了下林长知手上的东西，没停下摇晃的动作，“这个是我店里的镇店之宝，看你腰上的玉牌质地不错，想要就用它来换吧”。
林长知不知他是怎么发现衣袍下的玉牌，忙用手隔衣紧紧攥住，略微紧张地说道“老人家，这块玉牌对我攸关重要，能不能换其他东西替换，我有铜钱？”
老人坚决地说道：“不行”。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触及到他底线，林长知有些急躁：“看你这个店也什么生意，一天到晚也没几个客人”，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无理，于是降低了语气说道:“老人家，要不就算开个张，半贯铜钱怎么样？”。
老人继续双眼微闭，慵懒地摇晃竹椅，似乎讨价还价对他来说不算是什么事儿一样。
似乎是懒得再糊弄林长知一样，老人打了个哈欠，说道：“六百铜钱，少一个都不行”
...
林长知有些肉痛地离开了书铺。
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老人抬起头说道：“一个魂魄残损的少年，挂着翰文学院的形奚动哉牌，买了那本书，有些意思，有些意思，因生异果，果不了因，因生异果，果不了因啊,...”，随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记得李传真...”轻微的声音随着竹椅的摇晃起伏拉长，只有老人自己才能听到。
林长知继续转悠，日头不知何时已向西斜，原先在路上偶尔能遇到三两人影，现在却是廖无人烟，不知不觉中，林长知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水。
夕照下，接天的湖水荡漾着金色的波纹，漫漫一片撑开的莲叶从岸边伸向湖心，随着晚风起伏着碧波，翠色的间隙里几朵红莲亭亭玉立，几只蜻蜓点落其上，夕阳溶金，虫鸣鱼跃，林长知陶然其中。
一声古筝从临湖小筑从来，清脆的像莲叶上滚动的晶莹的水珠，又像鱼尾处晕开的涟漪，林长知一时有些发痴...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清丽如船桨激起湖水般的歌声和合着筝鸣，响在林长知的耳畔，又像是远在天边，仿佛看到一个清秀含羞的采荷女，撑着小船在莲叶中滑行歌唱，岸畔一个黑衣配剑的游侠呆呆地驻足，用拍掌踏足笨拙地合着拍子，少女蓦然回首，惊得脸颊红晕飞起，急忙拉来一瓣荷叶遮住一半的脸庞，裸露在外的侧脸和叶底探出的如水般眼神，比那出水的芙蓉还要娇艳三分...
“兴尽晚回,兴尽晚回...”筝声和歌声突然滞塞，如冰泉冷涩般，像是在提醒强调什么，林长知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离那小筑只有数十丈路，腰间的玉牌散发着荧光，清醒后的林长知挣扎着想要跑开。
“既来之，则安之”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小筑里传来，像是冰块破碎在冰下暗流里艰难地滚动。
一团黑色如烟雾般的大手从屋子里探了出来，比这暮色还有深沉几分，林长知此时的
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身体却一点也不受控制，像是暴雪中冻僵的身体，黑色的巨手在林长知眼中逐渐放大也逐渐真实，是那种毫无杂质的黑，摄人心魄的黑，大手一拘，直接将林长知拉进那座临湖小筑。
天旋地转，林长知回过神来，发现身处于内一间格调清雅的房间，可他此时却没那么多雅致，因为两道身影站在他跟前。
“你这臭婆娘，为何坏我好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的提醒”，冰冷的声音从那黑袍的阴影中传出，随即一只灰白嶙峋的手从弥漫黑雾的袍下探出，指向旁边那清秀的少女，“这是小小的惩罚”
那道娇小的身影好像很怕黑袍，惊叫着想躲开，那一道黑芒如跗骨之俎般飞向那道娇小身影，黑芒还是落在少女的额间，滋滋作响，少女好像承受不住剧痛，扑倒在地上疯狂扭曲翻滚发出凄惨的尖啸，此时那张清秀温婉的脸也一片狰狞。
“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黑袍桀桀笑道。“不要忘了是谁将你挖出来的”。
“虽然担惊受怕的血肉不是很可口，但聊胜于无”，黑袍下烟雾涌动，飘向一脸惊慌失措的林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