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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焉有送不出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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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坐在去往蔚园的马车里,李炎看着神情愉悦的何全,心中难免感到奇怪,为什么掌柜的没带六子,而是单独带上了自己。

虽然自己知晓一些古玩字画,但毕竟来聚宝斋时间不长,不比六子。

终于,李炎还是开口问道:“六哥怎么没来?”

“今天他爹让他回去一趟,可能家里有事吧。”何全轻描淡写地说,“以后店里的事你要多上心。”

李炎从话中听出别的意思,便故意说道:“有六哥在,掌柜的尽管放心。”

何全脸色一变,意味深长地说:“六子在聚宝斋,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姓王。”

李炎听得糊涂,不知是六子迟早会因为王家的关系而高就,离开他这座小庙,还是他身边被安排一个王氏族人而因感到不便。

下了马车,进了蔚园,之前跟王猛过来的士兵此时对何全也是彬彬有礼,估计是因为那顿酒,见识到了何全与锦衣卫头领关系非同一般。

跟在何全后面的李炎,也亲眼看到了蔚园的雕梁画栋,秀丽怡人。

蔚园有山有水,有色有景,按照大明的礼制,这个园子一定是僭越的。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亲身经历,以及王氏家族在这里的地位,对于这些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过了假山,沿着连廊一直走,便是一座小院。

前天晚上,李炎来过,院中便是博雅堂,当时,他们是从后门进的。

如今,门口站着一位士兵,看见何全,同样是客客气气的,他们都挺识相的。

“我们是来取仿次品的。”何全对士兵说,然后又吩咐李炎,“你在这等着,我上老爷那拿钥匙。”

李炎点头答应,坐在连廊的石阶上等候着。

过了一会,还不见何全回来,猜测是不是和王猛聊起来了。于是,李炎便无聊地转悠起来。

他回到刚刚的假山旁,仔细瞧了瞧。

这经过精雕细琢,曲折圆润的灰白色太湖石,奇形怪状,姿态万千。

李炎不禁感慨,这样高大的异石运到山西来必不容易。

再想想那博雅堂,这蔚园真是无奇不有,真是把天下的宝物都聚拢在此,也只有王振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翁父才能办到。

正想着,李炎突然听到附近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在争论着什么。

一个低沉而沙哑,略显苍老;另一个清亮柔和,轻声细语。

李炎走到假山里面,透过石缝瞄了一眼,那说话的年轻人正是六子,身旁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六子刚开始还很平静,但越说越激动。

老人也反应激烈,一副教训的口吻道:“不去也得去,这由不得你!”

六子不耐烦地说:“爹,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去的。我原以为去京城,是在大爷二爷跟前做个跑腿的差事,没成想是想让我进宫,做个阉人,那不如去死好了。”

“休得胡说,你这崽子脑袋坏了,在这里说这要死的话,让人听见了,你自己不寻死别人就先把你的头给砍了。”老人气急败坏地训斥着六子,“当初我好不容易攀上这远房亲戚,让你跟着那个何老板后面好好干,没成想,这些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着说着,老人又无奈地感慨起来:“平时让你说说在聚宝斋都干些什么事,你都说不出个一二来,这样一来,你在那聚宝斋也不会干得长久的。”

六子不禁好奇地问:“爹,我干得好好的,你说这话啥意思。”

“你还真是不开窍,人家会养个闲人吗?”老人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让你去聚宝斋,那是因为人家想在姓何的身边安插个王家人,你咋就不明白呢。”

六子低头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他爹说的话。

见六子沉默疑虑,老人又叹了口气,安抚道:“你这样子,进了宫也是活受罪。但也没办法啊,现在是大爷点名要你,而且老爷也支持他。你就不要多虑了,要是去了宫里,咱这一大家子也算有了出路,你说是不是?”

六子依旧没有说话,他爹看了看他,劝六子再考虑考虑:“按惯例虽然过了年纪,不过想想当初翁父入宫时比你年龄还大,不碍事。”说完,他四处张望了一番,便离开了。

李炎紧紧地靠在石头边,回想着那晚王猛给六子敬酒的情形,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没多久,六子也神情低落的离去。

李炎从假山洞里出来,加快步伐,奔向博雅堂的院子。

果然,何全已经在屋内查找物品了。

见李炎进来,瞥了一眼,疑问道:“不是让你待在这等我吗,跑哪里去了?”

李炎解释道:“原本在这等了一会,见掌柜的没来,便到旁边的假山园里转了转。”

何全敷衍地“哦”了一声,然后俯身从仿次品的箱子里取出了那幅《簪花仕女图》,徐徐将画卷展开,又细细欣赏品味一番,说道:“想不到,这周昉的真迹也被送给了翁父。”

李炎听了并不觉得奇怪,提醒道:“掌柜的,连《上阳台帖》、《富春山

居图》可都在这内呢。”

何全并没有回应,将画作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在画盒内。

然后,又从里屋拿出一个精美的方盒,掏出两块翡翠手镯,用金色手帕包好,放置在方盒内。

他转头嘱咐李炎道:“待会和我去见郡主,你把这个方盒端着,稳一点,别碰碰磕磕了。”

李炎点头说:“好的,掌柜的。”

何全又交代道:“要是郡主对这翡翠和画有兴趣,询问的话,你就把你知道的讲给她听。”

李炎又点点头,心中暗道,他是借花献佛啊,不费一点成本,便可讨好郡主。

这事,一定是瞒着王氏兄弟的,不然当时也不会把真的说着是仿品。

李炎跟在何全的后面,走到连廊的尽头,拐进一个拱形小门,然后又沿着围墙一直走,围墙内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树枝都已伸了出来。

最后进入一个别院,原以为不是很大,到了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山湖花草,亭台楼阁,奇树异石应有尽有,李炎已不觉得奇怪。

院内有两排二层小楼,前排楼下站着一个年轻的婢女,何全迎着走上前去,俯身作揖,恭敬地说:“烦请通报一下,小的何全,聚宝斋掌柜,特来给郡主请安。”

婢女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将何全和李炎仔细打量一番,面无表情地说:“在这等着。”

何全回头看了一眼李炎,飞扬的神情像是在告诉他这事有戏。

透过门帘,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何全怀里揣着装有《簪花仕女图》的画盒,李炎手里端着装有翡翠的手镯的宝盒,二人一声不吭,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

没多久,婢女便走过来,掀开门帘,让出一个身位,说:“进来吧。”

二人便跟着走进屋内,里面清爽干净,清香沁人,令人愉悦。

正中间是一个宽阔的太师壁,壁面上用棂条雕刻了团龙和飞凤图案,极为精美富丽。

这龙飞凤舞的纹案着实让李炎大为震撼,已不仅仅是僭越这么简单了。

按照大明律法,王振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太师壁两侧各有一拱形飞罩,通往后院。左飞罩的后面设有木板楼梯,连通二楼,想必郡主便住在上面。毕竟可以登高望远,一览蔚园美景。

李炎心里感慨,这蔚园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二人在婢女的指引下落座,将盒子放在旁边的高桌上,便又等待起来。

没多久,只听木板吱吱作响,李炎寻声望去,一个身姿婀娜,体态轻盈的女人,玉步款款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何全二人忙站了起来,李炎偷瞄过去。

朱熎珞身着一件织金袄裙,头戴金丝云髻,下映着高底花鞋。

比起第一次见面,她娇嫩的脸上淡淡一抹胭脂,更显清丽脱俗。

朱熎珞抬手轻轻一挥,示意二人坐下。

婢女端着盛有水壶和茶杯的托盘缓缓走来,分别给郡主和客人倒上茶水。

待婢女退去站立一侧,朱熎珞便先开了口:“我要是没记错的吧,掌柜的姓何,是吧?”

何全正襟危坐,脸上带着笑容回道:“没错,郡主记性真好,小的何全,正是聚宝斋掌柜,这位是店里伙计,李炎。”

李炎微微向前一倾,点头示好。

朱熎珞目光移过来,二人双目对视。

最终,在郡主威严又柔和的眼神中,李炎败下阵来,率先将视线转到别处。

朱熎珞丹唇微启,饶有兴致地说:“我记得他,对这些古董字画还是很懂的,当时在店里,讲的挺好。”

何全继续笑道:“承蒙郡主夸赞,但小的还是过意不去。那日,郡主大驾光临,没有好好招待,心里十分愧疚。今个过来,特地给郡主请安。”

“何掌柜言重了,本就是路过,顺便进去看了看,你大可不必放心上。”朱熎珞嘴角轻扬,“再说,你能找到蔚园里来,这些小事更不足挂齿。”

尽管年纪尚轻,但面对何全这样的老狐狸,依旧淡然自若,或许这就是权力和等级带给她的自信。

何全面不改色,从容回道:“在这蔚州做生意,哪能不和王家人打交道呢,所以自然也就能进了蔚园。”

朱熎珞显然对这并不感兴趣,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何掌柜生意繁忙,此番过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听了这话,何全立马起身,将身旁的画盒打开,拿出画卷,与李炎一道握住一边,徐徐展开,呈现在朱熎珞的眼前。

何全一边指着画作,一边介绍:“郡主,这幅《簪花仕女图》是周昉的真迹,与小店之中的仿品可谓是天壤之别。”

朱熎珞之前注意到了画盒,但显然没有想到是这幅名画。

见此,她也走过来,凑近一瞧,先是面容疑惑,又转为平静,然后淡定地说:“何掌柜果然神通广大,什么样的奇珍异宝都能弄到手。”

话说到此,何全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继续说道:“本就是做这行生意,自然接触的多,碰巧运气不错,幸

得此物。但这画放在我手里,算是糟蹋了宝物,若是郡主收了此画,那真是皆大欢喜。”

朱熎珞面露难色,当日在聚宝斋店里,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愿收下这幅画。

但何全秉承着“送礼哪有送不出去的”思想,迎难而上,不达目的不罢休。

李炎看得出来,朱熎珞是喜欢这幅画的,只不过需要一个好的理由。

何全之前说的先代王造福大同百姓那是拍马屁之言,郡主听了却并不受用。

想要郡主收下的话,必须得另辟蹊径。

于是,一直默默无言的李炎思虑再三,开口说道:“郡主不必多虑,名篇佳作一般都讲究流转传承,没有人能真正永久的拥有它们。这就好比是一段旅途,聚宝斋不是终点,到了郡主这里我想也不是终点,而是因为缘分,陪着这些名作度过了这段旅程而已。”

朱熎珞听了,投来赞许的目光,想不到他竟有这般独特的见解。

何全也甚是满意,便借坡下驴,将画卷收好,把画盒放在了朱熎珞一侧的高茶几上,嘴里还嘟囔着:“郡主千万不要推辞了。”

朱熎珞并没有应他,而是看着李炎说:“你说的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讲话。”

李炎不好意思地回道:“郡主过誉了,我是怎么想的便就怎么说,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请郡主恕罪。”

朱熎珞见他似有紧张,便轻柔地说道:“没有不中听的话,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世上哪有说错话就要被治罪的道理。”

听起来,她倒是是个开明之人,李炎这样想道。

此时,何全将装有翡翠手镯的盒子打开,端到朱熎珞的面前,又摆出熟悉的笑脸,说道:“郡主,这翡翠手镯正好是一对,好事成双嘛,我也一并留在这。”

“我听李炎说过,这叫帝王绿。”朱熎珞娇嫩的脸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相比于那副画,显然她更喜欢这对镯子,毕竟哪个女人不喜欢首饰呢。

“帝王绿?”何全一脸诧异,他并不知晓这个说法,“这是我江南的一个姓杜的朋友送的,世间绝品,配郡主正合适。”

李炎想起那晚在博雅堂,似乎听到何全提起过这位姓杜的,看样子,只有那杜老板知道翡翠手镯的来历了。

郡主收下礼物之后,何全又跟她交谈片刻,便带着李炎离开了。

走在蔚园的连廊中,何全喜不胜收,激动地说:“郡主对你的印象很好!”

李炎倒是很平静,淡定地说:“凑巧我对这些东西略知一二,郡主又喜欢,运气罢了。”

何全摆摆手,笑道:“在我这就别谦虚了,好在郡主走之前,把这礼物送了出去。”

听到朱熎珞要离开,李炎不禁问:“郡主是要回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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