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罗歆不料，霎时一惊，面前一片昏暗。
只见房间内那原本就黯淡的橘黄色光芒，在这一瞬间，忽而彻底消失了。
以她的心性，虽说谈不上害怕，却也还是因此而停顿了话语。她稍稍偏头，发现是小桌上的烛灯燃得太久，居然悄无声息地燃尽了。
“歆儿妹妹稍等。”
下一刻，耳畔处便传来了穆水芸的声音。
声音中蕴着颤抖，似是因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而感到了些许害怕。
不过即便是如此，罗歆还是听见了身边有动静响起。她应声偏头，只听身旁接连有细微的声音传来。最后随着“彭”的一响，小桌上再度闪起了橘黄色的光芒。
烛火幽幽，转瞬间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烛灯油尽，还请歆儿妹妹见谅。”穆水芸面带愧色，微微欠身。
此时的穆水芸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脸上残留的红晕已经尽皆褪去。烛火照映着她的脸，一眼望去，当真似朵出手芙蓉。倘若在此与她交谈的不是罗歆，而换做另一个女子，必然会因其存在而自惭形愧。
“夜色渐深，这烛灯会熄灭倒是并不稀奇。”罗歆轻轻点头，哪怕是她，这一刻也在心中暗赞了一声水芸姐姐果然好相貌，怪不得那袁家大少爷不择手段也要娶她为妻。
“方才听歆儿妹妹所言，”穆水芸却是没有注意到对方心中所想，顿了一顿，似在犹豫。但她最后还是轻咬银牙，问出了口：“有几点是水芸不曾理解到的。水芸天生愚钝，望歆儿妹妹能够费心解惑……”
“若是不便，”说着，穆水芸眼眸略低，似是有些胆怯，“不说也是没有所谓的。其中事宜全然是歆儿妹妹和李公子协助，水芸知道或是不知道，都是一样的。”
罗歆静听，同时远远地望着穆水芸，尽管中间只有小小丈余，但她却忽然觉得如隔千里。她知道对方会如此“怯弱”，正是因为在初次时她耍了脾气自顾自离去，对方害怕自己这一次也悄然离开。
念到这里，罗歆心底微动，也有些不忍了，故安慰道：“水芸姐姐，你我以姐妹相称，本不该如此拘谨。水芸姐姐有什么不解，尽可直说。”
“多谢歆儿妹妹了。”然而穆水芸却还是恭恭敬敬地一欠身，身上轻纱如那摸不着的流云，似全然没有去听罗歆的话。
见到这一幕，罗歆一时凝噎，难以想明对方如此恭敬的缘由，莫非自己北国公主的身份被对方给察觉了？
饶是她聪明绝顶，在此刻也猜测不到穆水芸是见她谈吐不凡，武功又是极高，已然猜测她是谁家又或是哪个名门大派的亲女。而正是因为这些缘由，穆水芸才会显得这般恭谨，无法真真正正地与罗歆以“姐妹”相称。
倘若是方才提及李清时倒也还好，穆水芸因心中羞涩顾不得旁的事情。可此刻已不是那种情况，穆水芸也就冷静了下来，哪里还敢再像之前那样随意说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对方。
不过这些缘故罗歆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但她心知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得在心底暗暗猜测，她默默想，如果对方不是发现了自己身份的话，那便唯有两个可能最大。
要么水芸姐姐是因她方才那般“戏弄”而有不满，这会仍然有所隔阂；要么就是因最开始的那般，是自己“凌厉”的气势吓到了对方，水芸姐姐才会如此。
倘若是前者，那只能等时间流逝；但若是后者，那自己便要好好斟酌语气了。而罗歆在心中沉思的同时，她听见耳畔处缓缓响起了穆水芸的声音。
“歆儿妹妹方才说，即便是尺牍送达，有旁的官员来此调察，只要袁家家主拒不承认，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只见穆水芸双眉微皱，疑惑开口：“可是远山镇内百姓众多，袁家待我穆家如何，他们可是都看在眼里。如此一来，来此调察的官员只需询问那些百姓，自会清楚袁家人的所作所为……再借此顺藤摸瓜，总能查明袁家人和远山镇内官府沆瀣一气的事实……可歆儿妹妹怎得又说无法查明？”
“你当真这么想？”罗歆本见穆水芸终于开始思考计策中的环节，心中浮起欣喜。可当她听到对方的全话时，还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兀自摇头，“斥责”的话几乎已经要脱口而出。
但她转念一想，以穆水芸的头脑，此时能够有所思虑已经是极为了不得了。而这计策说简单的确很简单，但若是说复杂，却也有点复杂，穆水芸想不清晰，却也怪不得穆水芸。
罗歆的思路转得极快，只一瞬便想了诸多。她瞧着穆水芸，收住了面容上的不满，改口道：“这般想法本没有错，但却仍有瑕疵。水芸姐姐你好好想想，尽管远山镇内百姓将袁家对穆家的手段都收在眼里，可他们终归不知事情原委。今日我刚入远山镇时，你可知我从那些百姓嘴里听到些什么吗？”
“……水芸愚钝，想不清晰。”穆水芸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不满，也不理解对方说出的话语。
“他们说：‘穆家好不讲规矩，分明答应了袁家的婚约，却又出尔反尔，兀自逃出远山镇。直惹得袁家大少爷亲自来穆府讨要说法，可穆家非但不给出解释，还出手要杀袁家大少爷，将袁家大少爷赶
出了穆府。穆家主委实是不讲道理、不讲信义之辈’”罗歆道，“水芸姐姐，这并不是歆儿这么说……这乃是那些百姓的原话，只是歆儿记性好，记得他们话。”
“岂、岂有此理！”哪怕穆水芸平日里教养再好，此刻听到这番话，也直气得胸腔起伏，感觉有千万斤的力量压在心头，令她说不出话来。
然而更令穆水芸怒火中烧的是，她看见罗歆神色难看，居然还摇了摇头，又默默地吐出了一句话：“他们所说的，还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