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密林中，李清瞧了一眼扁着嘴的罗歆，不禁摸了摸脸，转而低笑一声，也将炙枪收入在储物袋中：“歆儿，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其实也没必要那么麻烦。歆儿贵为北国公主，只要在远山镇的官府里亮明身份，想来他们也不敢不从。”
“……你笑什么？”罗歆皱了皱眉，倒没有在意，随口问了一句后，再次动身：“赶紧走罢，我们去的时间也不短了，兴许王兄他们等着急了。”
“嗯。”
李清轻应，见罗歆不愿回答便不继续说了，又问：“歆儿若是随穆姑娘去，不会耽误了殿下的行程么？”
“但我不能就这么看水芸遭人迫害，更不能看远山镇袁家和官府沆瀣一气，作威作福。且不论他们行事人见人怨，只说我身为北国公主，水芸姐姐乃是我北国百姓，我便不能不管。”罗歆跨过了一根横在身前的粗木，语气坚定。
“殿下让诸多将士卸下甲胄，便是为了减轻将士的负担，好早日回到都城，歆儿你这般行事，只怕殿下不会答应。”李清跟在罗歆身后，默默提醒了一声。
“王兄若是知道远山镇官府如此腐败，必然不会视而不见。”
“……希望如此。”
“怎么，阿清，你不愿我跟去？”罗歆脚步顿了顿，脸上忽而露出了一抹笑容：“喔——原来阿清是看水芸姐姐生得好看，动了心。这才想要和水芸姐姐独处，不愿歆儿跟去坏了阿清的好事吧？”
李清没有想到罗歆会突然停住，更没有想到她会来此一问，霎时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他念起穆水芸的身姿，脸上下意识地浮起一抹血色，却被他运起真气，强行压下了下去：“歆儿何必捉弄于我。”
“喔？”
侧目见到李清这番举动，罗歆挑了挑眉，笑意更浓，语气中带着玩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清你若是看上了水芸姐姐，直说便是。经过十几日的相处，歆儿与阿清也算得上半个朋友，自不会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歆儿莫要胡说，若是让穆姑娘听了去只怕会心生误解。”李清的面色被说色有些急促，直接跨步走到了罗歆身前：“再耽误时间，天色就暗下来了。”
“呀，阿清这是担心水芸姐姐久等了？”罗歆也不管李清怎么想，眉眼弯弯，双手背在身后，跟了上去。
念到罗歆口齿伶俐，李清抿了抿嘴，干脆不回答了，加快脚步，越过层层枯叶。罗歆跟在他身后，脸上怒气渐消，始终挂着浅浅地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候，李清忽而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什么人？”
由于速度太快，身前之人如此停顿，让罗歆一时拉不住身形。她笑容一僵，连忙伸出藕臂，撑住了李清的脊背，险些撞了上去。
不过她却没有直接问责，密林中静悄悄的，李清的声音仍然在回荡。即便她没有感应到任何人的气息，却也知道李清不会无故如此，顿时凝神，观察着四周。
“是我。”
树叶散动，里面传来了一个人声。紧接着，一张大手拨开了枝叶，马车夫从中缓步走了出来，朝着李清略一点头后，恭恭敬敬地作揖：“卑职见过公主。”
“无妨，罗叔，你怎么跟过来了？”罗歆轻问一声，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是王兄让你来的？”
马车夫点点头：“殿下见公主与少侠迟迟未归，心生担忧，故派卑职前来查看一二。公主耽误许久，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的确有事，不过还是等见到王兄，再一并说了罢。”罗歆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又走在了最前面，撩开树叶，跨步走了过去。
余下二人对视一眼，马车夫的眼中露出了疑惑，李清则是默默点头，旋即都跟了上去。
……
临近北原处，数十号汉子居于马上，面色红润，显然已休息足够。
于他们在前方，罗擎苍始终没有下马，双目盯着罗歆离去的方向，流露出几分担忧。却在下一刻，化为了喜色。
只见三人从林中返来，几息时间，便都来到了罗擎苍身前。马车夫走近一步，率先拱手：“公主与少侠皆是安好。”
罗擎苍翻身下马，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便看向了罗歆，面露疑惑：“歆儿，怎去了这么久？”
“哎！”罗歆长叹一声，咬了咬牙，“王兄，那远山镇之人当真是可恶得紧……”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罗擎苍一直侧耳倾听，直到罗歆落下最后一个字，才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袁家与当地官府……的确罪不容诛。”
“王兄也这么认为？那便好了，方才歆儿所想的计策都不必用了。”罗歆笑说：“只须王兄前去一句话，事情自然便解决了。”
“嗯。”
罗擎苍轻轻应了一声，却是低下了头，似在沉思。
这一幕看得罗歆一脸疑惑，心中暗道不知道王兄在考虑些什么。
直到三息过去，罗擎苍才抬起了头。只见他双眉紧蹙，直接看向了罗元青：“元青，你怎么看？”
“……殿下，”方才罗元青也在心底思索事情该如何办，这会忽然被罗擎苍一问
，才回过神来：“此去远山镇与回都城的方向大不相同，依卑职之见，还是应该先行往去都城。至于远山镇之事，虽说贪官令人生厌，但其实再正常不过。殿下若是想管，届时在都城一纸书信，便可让人接替了远山镇官员的位置，无须这么多走一趟。”
“罗叔，万万不可。依目前的行进速度，只怕几天之内难以抵达都城。而水芸姐姐之事，越晚一分处理，就越是危险，待到水芸姐姐失身于贼人，再行他事便已晚矣！”听到罗元青的话，罗歆面露焦急。
罗擎苍却是没有去接罗歆的话，双眉几乎都要卷成一团，沉吟了好一会，才轻轻开口：“歆儿，如元青所说，此种事端在北国已是屡见不鲜，你管得了这一桩，难道还能管下一桩么？”
“旁的我不清楚，但此事既然被我知道了，那便不能不管！”罗歆微微咬唇，目中带着坚定。
“非管不成？”
“非管不成！”
“……唉！”罗擎苍瞧着罗歆的脸，只得长叹一声。好一会才见他神情变幻，似乎带有几分不忍心：“远山镇与都城方向大相径庭，真要去管，只怕会耽误了大事！”
“可这般事……”
就在罗歆将要坚持去时，耳畔处忽然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公主，你随殿下往都城去罢。”
“阿清？”罗歆偏过头来，却见是李清正看着她。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开始不还是你说此事不能不管么？怎的你也不肯去帮水芸姐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清默默摇头，移开了目光，却没有仔细回答，而是朝着罗擎苍恭恭敬敬地拱手：“来此之前便已决定，草民会在这里与殿下分道扬镳。此时恰巧遇到远山镇一事，草民于心不忍。还请殿下放心往去都城，远山镇一事，交于草民便是。”
“……你不是急于南下么？”罗擎苍皱了皱眉，没有想到李清会突然这么说，更无法理解李清的这番话。
“委实是草民无法坐视不理。”
李清又瞧了一眼罗歆，目光与对方碰上。看着罗歆那对眸子，他忽而一笑：“且依公主之计策行事，想来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话音刚落，只见罗歆“哼”了一声，墨发在半空中飘动，似乎已怒。她三两步就跨入了马车，帘子落下后，旁人再瞧不见她的身影。
看见罗歆倏地如此，饶是李清心性之良好也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会如此，怔怔地望着仍然在轻轻飘动的马车帘子，一时语噎。
却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不忿，幽幽飘来：“阿清，想来该如何行事也不用我多提醒了，但水芸姐姐之事若是办得不妥当，哼哼！”
“自是当然，若多生事端，任凭歆儿处置！”李清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笑容不减，朝着马车拱了拱手，转而面向同样有些发愣的罗擎苍：“烦请殿下借两匹马给草民，好让草民早些到远山镇。”
“……两匹不成。行军之时马匹不可少，你之前骑得那匹尚可拿去，旁的只怕不能给你。”
即便罗擎苍对罗歆的性格甚为了解，也被罗歆这一下吓得不轻，还以为罗歆欲要发作。这会在罗歆与李清的交谈中才渐渐缓过神来，登时挥了挥手：“元青，将少侠的马牵过来。”
“是。”马车夫躬身退去，不多时便将李清的铁青马拉了过来。
尽管一匹马甚有不便，但李清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殿下实在是迫于无奈，同样拱手道谢。瞧见天色渐暗，他便不再耽误时间，拉着马，蹿了林中。
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而李清前脚刚走，就见马车夫站定在罗元青身旁，低声开口：“殿下……您骑得那匹马，卑职认为可以交于少侠吧？”
“嗯？本王的给他去了，本王骑什么？”
罗擎苍虽是反问语气，脸上却挂着浓浓地笑容。
紧接着，他摆了摆手，返身坐入了马车中，只余留了一句话在罗元青的耳畔处回荡：“难道一匹马便不能赶路了么？你且放心，军中之马皆是精壮良驹，承载两人还摔不死。哈哈，那穆姑娘不是位大美人么？若是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倒也省得本王再费心。”
“是！”
罗元青微垂着头，原本沉静如水的面容上却是罕见地浮出一抹笑意……殿下，是真的很欣赏那位李清少侠，否则尊如殿下定然不会去玩弄这些“小手段”。
说来也是，一个甘愿放弃自己修炼机会也要找寻弟弟的人，却肯因为本与他无关的事情而伸出援手……这么一个人物，殿下怎么会不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