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普天漆黑；
万籁俱寂。
入眼的街道尽是寂寥，此时已是深夜，北城街中尽皆灯灭，照亮眼前的光亮，唯有天边挥洒下来的月色。
今夜月圆，清风徐徐。
分明是冷冽的寒风，打在脸上却是不觉疼痛，甚至隐隐之间，还能感到丝丝温煦自心底爬起，全身都有些暖洋洋的。一家客栈屋顶，仍站着一位黑衣少年。
李清双目幽幽，眺望着北城的条条街道，略微有些感慨，脑海中忆起三皇子的话语，不禁黯然。待明日天亮，他就要随着三皇子一行人，往南直行。不是他答应了三皇子要前去紫元宗修行，而是在他说完决断之后，三皇子称北城与都城之间有一程是往南，非要让他随行，态度十分坚决。
念到既然都是南下，三皇子又是如此态度，所以李清没有推脱，爽快地是答应了这个对他来说很好的要求。毕竟三皇子一行人浩浩荡荡，手下跟着两列骑兵，约莫百余将士，亦有马车夫护卫，安全问题完全可以保障。若是让他独自动身，虽说同样不见得会有什么危险，但北城终归是临近北原，又四处环山，山精野魅只怕不会少，万一遇到一个稍微有点实力的，以他目前的修为很难对付。
李清低眉沉思之际，寂静无比的耳畔处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说李公子怎的不在客栈里，原来是在这儿孤身赏月呢？”
他身旁似有清风拂过，再扭头，一袭青衣飘至身旁，少女那张绝美的面容映入眼帘。少年下意识地一滞，双眉略抖，愣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倒是没有被少女的突然出现吓到，只是稍有吃惊。
他稍稍退了半步，正欲拱手行礼之时，少女的声音再次飘了过来：“哎哎哎，李公子，我这是特意来找你的，何必行礼？”
“找我？”
李清垂下的头抬了起来，见到月光落到少女的脸，疑惑道：“公主深夜来访，是有要事商谈？”
“哦？我没事就不能来找李公子了吗？”少女语气很轻，当即反问。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李公子干嘛老这么正正经经，哎，罢了罢了，其实我也不想来，是王兄非要让我来向李公子道一个歉。”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无奈，恭恭敬敬地欠身：“小女子前几日冒犯了李公子，还请李公子大人大量，莫要怪小女子的莽撞。”
月光洒在少女的墨黑发丝，李清哪能料到少女贵为公主会突然朝他行礼，不禁伸手扶住了少女的双肩，急道：“公主毋须如此，前几日之事皆是事出有因，何必道歉。”
感受到双肩上的温热，少女足下轻点，身形飘飘，一瞬就距离李清一丈开外，只余留满脸焦急还未褪去的李清愣在原地。
这……
李清的双手愣在半空，好一会才缓缓放下。他稍稍抬眉，只见少女的一对长眉微微蹙起，神情似有怒气。而后忽然恢复原样，目光跟着投了过来，幽幽叹道：“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这样的表情，让我怎么动手？”
罗歆的嘴角动了动，又叹了一声。
李清凝噎，听不明白少女所说的意思，只知道少女明显是动了肝火，立刻拱手，道：“多有得罪，请公主勿怪。”
“怎得又变成李公子来道歉了？”
垂着头的少年见不到少女此时的表情，只能听见少女带着无奈的声音继续传来，“哎，李公子，小女子随父皇姓罗，而名则单一个‘歆’字，李公子是叫‘李清’罢？自明日起便要一同前行，你莫要公主公主的叫啦。父皇和王兄皆称我为歆儿，李公子一同这么叫便是，我们年龄相仿，我倒也不便叫你‘李大哥’，若是不嫌弃，歆儿直接称你做‘阿清’罢？”
罗歆忍住笑容，宫里有条小犬号做阿圆。
李清抬眉，看着罗歆的脸，全没有看出少女憋笑，眉眼间隐隐生出了几分忧愁。他忆起了父母，他记得，阿爹阿妈似乎就是称他为“阿清”的，这是李清往日的小名。
只是……
很久没有听到了。
“莫非阿清你还在挂念前几日那一剑？”
兴许是见到李清变化的表情，罗歆问了一句。
李清的思绪被罗歆的声音拉回了月夜中，他看见少女的脸上挂着狡黠的笑，身形似乎走回两步，他低低一笑，整理措辞，道：“怎么会，公主……不，歆儿。前几日之事不过是草……是我技不如人，怎能怪得歆儿？”
“阿清心中当真如此想？”
不知是因为听到了“歆儿”二字，还是因为成功捉弄到少年，罗歆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些，道：“不会还在心中怨恨歆儿罢？”
“所说皆是真心之言，歆儿若是不信，那我也不知道解释了。”
“你……”
罗歆语气一滞，被呛得有些说不出话，好一会才见她长叹一声，幽幽道：“见今夜星月交辉，远比当日忽隐忽现要好看得多，我不跟你计较。”
这番话听得李清一头雾水，心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他干脆不回答了，看着罗歆的脸，静静等着罗歆的后话。
“……”
罗歆一时之间也不
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对泛着神采的眼眸盯着李清，眼神仿佛是在观察一个傻子。
“……”
李清被看得发怵，心底毛毛地，反应再怎么迟钝也明白此刻的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拱手道：“天色渐晚，歆儿的道歉我接受了，你早些回去歇息罢，明日天明就要启程了。”
“……”
罗歆真的无语了，饶是她天生聪颖机灵，而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面前这个人。她双眉微蹙，片刻后，却又舒展开来，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阿清也不要在此处赏月了，若是明日起不来，歆儿可不会让人等你。”罗歆轻轻地说了一声，似有幽怨。她青裙微旋，眼看着就要跃下楼去。
这时候，只见她忽地提快了速度，双足轻点，转瞬间飘飘落地。几抹幽幽蓝芒自她眼眸中闪过，纤长的右臂挥动后，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青裙的少女手腕轻抖，雪地中出现了一字一句。
“北原甚广，难觅尽头；
比之国土，不过一隅；
天地纵横，候君走探；
望此圆月，请君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