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也罢，也罢。
“既然想要学这个，就跟着我来吧。”
“正好，昨日让邱三从远处的河边挖了盐矿石，你也看着我的制作过程。”
陈平笑呵呵拿起一旁的小锤子，指着院子中间的两个大号的矿石，“老李，搬进去。”
制盐只能在屋子里做，陈平将锤子递给了搬完石头之后气喘吁吁的老李，随后说道：“这东西敲碎，敲的越是细碎越好。”
李世民从当了皇帝之后就没有干过什么重活，在陈平这里，可是将所有的农活都体会了一遍。
虽然心里面不情愿，但为了制盐之术，李世民忍了。
不多时，屋子里就响起叮叮咣叮叮咣的声音。
“老李，你想学制盐，是不是要做这个生意？”
陈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随口问道。
李世民一怔，“公子，可以吗？”
陈平叹息摇头，手里的戒尺直接就敲在了老李的脑壳上。
强如李世民，此时在陈平面前也是个蔫儿货，脑壳疼了，但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世民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儿！
自己明明是大唐皇帝，为何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如果陈平知道眼前这个就是大唐皇帝李世民，怕是会直接跳起来，随后怀疑这个李世民是不是心里面有一种抖m心态。
心里奇怪，脸上还笑嘻嘻，“公子，你打我干嘛？”
陈平摇头，“老李，我劝你好自为之啊。”
说话的时候，陈平在好自两个字上加重了一些口音，像是“耗子为治”。
“这盐铁之道啊，历来都是官方掌控的，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啊！”
苦口婆心劝说的时候，陈平还不忘安慰老李，“这个冶铁啊，说实话，自己打铁，自己使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你头上。”
“可食盐这种东西和打铁不一样，就算是你打铁出了名，左邻右舍顶多会说你的手艺好，而你会制造食盐，还是精盐！”
“这就是天大的罪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老李，你不会以为你想做精盐生意就能做？”
李世民一怔，这些东西他倒是想过，但他从没有想到，从陈平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竟然包含了如此之多的信息。
手里的锤子不能停，但嘴上也不能停。
“公子，精盐这东西，我就自己用，也不行吗？”
“你以为你自己用，就天衣无缝？”
陈平一听老李这话，就知道他肤浅了。
不是老李肤浅了，是这个时代就是肤浅的。
你家里有好的精盐，吃饭的时候自家人知道，你能保证你儿子在其他人家里吃饭的时候不说漏嘴？
任何时代的人都在比较，一个说漏嘴，就会被有心人发现。
凭什么你可以用，别人就没有？
矛盾也就来了，碰到心眼小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日子能过得好才怪。
“行了，老李，我教你打铁吧。”
李世民连连摇头，“不行，打铁这个东西赚钱太慢了，我是个生意人。”
陈平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着正在忙活的老李，“你这个夯货，我的打铁能跟别人一样吗？”
“你知道什么叫做百炼成钢吗？”
“你知道什么叫做锻造、淬火、柔韧性吗？”
“我这手艺，要是被昨天那个李先生知道了，怕是要把我抓走啊。”
李世民眼珠子一转，“公子，军中的人应该不会吧？”
可说完却换来陈平的鄙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有一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老李，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土匪是谁吗？”
李世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就是当今陛下！”
李世民本以为会是某个没有听过的人，可一听是他自己，顿时脸上就不对劲儿了。
“怎么就是当今陛下呢？”
李世民心里苦啊，自己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一天到晚励精图治，就是为了大唐百姓能过的好一点，可现在这个少年，竟然开口就说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土匪。
这是什么道理？
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是不是很奇怪？”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不是觉得这个完全不可能？”
陈平笑呵呵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还有一个问题，你想一想。”
“这世界上最辛苦的人，最无奈的人，最值得同情的人是谁？”
李世民感觉很不好，他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念头，农田里劳作的农民？街头的乞丐？还是……
可隐约之间，他感觉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公子，这个答案不会是……”
李世民猜想到了一个答案，但他没有敢说出口。
他已经当了一次小丑了，不想当第二次。
难不成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是皇帝不成？
陈平看着李世民的眼神，给了一个确信的微笑，这个笑容是一种肯定，也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怎么？你觉得这个答案不是他？”
李世民点头，随后犹豫了半分，再度摇头。
“没错，正是你认为的那个人。”
“人们都觉得天底下最爽的人就是皇帝，可谁知道，历史上没有一个皇帝是长命百岁的，就算是可以，也都是退位之后颐养天年才能活得久一些。”
“皇帝的劳累在于制衡，在人心，在止于至善，在天底下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会让他去解决。”
“不知道你看过奏折没有。”
陈平神秘一笑，“你要是知道百官奏折非常无趣，家长里短甚至鸡毛蒜皮都会上奏，你会觉得，当皇帝真的很痛苦。”
“你以为皇帝每日都看的是国家大事？”
“屁！什么奇葩都有！”
这一刻，李世民感觉自己要哭了，天底下或许最懂皇帝的人，就在这平凉县的郊外，这个人叫陈平。
“我可不是大唐懂王啊，不过我说的绝对是真的，老李，你不会不相信吧？”
李世民哪里有不相信，分明是感同身受啊！
这就是他每日要经历的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