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秦牧和祖龙走在咸阳的大街上。
祖龙看着街上欢欣鼓舞的人群，久久没有开口。
秦牧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在这个封建时代，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这个时代的人，是怎么想的？
君王最高！是天子！
一个人，为了君王去死，那是天生的荣耀！
一旦君王昏聩，要么是奸臣误国、要没事红颜祸水。
而君王本人，永远都是纯洁如雪、一心为国的。
他们只是短暂受了奸人蒙蔽罢了。
而自己，直接挑明了，赵高可以得势，根源还是祖龙。
所以，现在老爹如此沉默，完全在秦牧的预料之中。
在他看来，这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起作用了。
老爹之前极度维护始皇帝，现在肯定是处在偶像崩塌的阶段。
等他自己想想，有了合适的时机，自己直接趁虚而入，造反的种子就在老爹的心里种下了。
祖龙心中，的确不断在回想着秦牧的那番话。
只是，他身为皇帝，听起这番话来，自然是另一番滋味。
赵高是一条恶犬，祖龙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并不知道，赵高仗着自己的宠信，居然如此穷凶极恶。
所以，他天然的产生了一种自己信错了的人感觉。
肯定是赵高太狡猾，蒙骗了自己，所以自己一时不查，才让奸臣当道。
可是……秦牧那番话说出来，直接戳破了他自我安慰的伪装。
秦牧毫不留情的告诉他，赵高得宠，不是因为他善于伪装，不是因为他演的像个忠臣，而是因为，你始皇帝就是喜欢有人吹捧，溜须拍马！
而这些人，就是奸臣！就是小人！就是会鱼肉百姓的人！
祖龙拼命回顾着。
他早就知道赵高的阴险、恶毒，只是，因为赵高最能猜到自己的心思、最能哄自己开心！
甚至，蒙毅不惜背负巨大压力，判了赵高死刑。
他呢？就因为所谓的宠信，直接赦免了赵高！
所以，秦牧说赵高当道是他的责任，他无话可说。
许久之后，祖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牧儿，我记得你说过，始皇帝是千古一帝！可是，你今天为什么……”
秦牧摇了摇头：“老爹，始皇帝是千古一帝，并不代表他的一切都是好的！宠信奸臣，这就是始皇帝的缺点！残暴嗜杀，也是始皇帝的缺点！我崇拜他，可我也不会因此就掩盖了他的缺点！”
祖龙点了点头，秦牧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他方才有种微妙的情绪，如今听到秦牧对自己的感情没变，心里放松了许多。
“牧儿，你方才所言，虽然离经叛道，但是……很有道理！”
秦牧笑了一声：“那当然了。每个时代的思想，都有天然的枷锁。生在这个时代的人，看不到那样的事。这也是咸阳百姓如此欢喜庆祝的原因。”
“他们淳朴的心告诉他们，赵高死了，蒙蔽始皇帝的奸臣已经不在了。”
“从明天开始，陛下又会回复那个励精图治、爱民如子的始皇帝。”
“可他们不知道，赵高倒下之后，无数人还憋着劲想成为李高、陈高……”
“而他们，还是永恒不变的任人鱼肉！”
“可是老爹，你站的高，看的远，一定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祖龙点了点头：“有人万丈高楼平地起，有人顷刻间房倒屋塌。可这些人来来去去，受伤的却总是百姓。”
他叹了口气：“我有心改变这种情况，可……无从下手！”
秦牧看了他一眼：“老爹，想要改变，当然有办法！比如，推翻二世，建立新朝，一扫积弊！”
祖龙苦笑道：“新朝又能如何？我……陛下会宠信奸臣，难道换个新朝的皇帝，就不会？”
秦牧一愣。
的确，这就是君主制的劣势。
万事万物系于一身！君王身上的任何一点都会被无穷放大，而他们的人性弱点，更是会被研究透彻！
多少皇帝，刚上任时，励精图治，一扫沉疴！
可是，到了执政后期，还是昏招迭出，亲手毁掉自己创建的大好局面！
唐玄宗，开元盛世因他而来，安史之乱也是他埋下祸根。
明世宗嘉靖，前期政事清明，天下称颂，后期沉迷求道，荒废朝政。
如此事情，史书上比比皆是！
老爹说的对，就算是新朝，只要还是有皇帝，这种事情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秦牧也不会发神经，想要废除君主制。
这个时代，君主制最合适！
后世的诸多制度，看起来很好，可是，不适合大秦！
就说粮食生产一项，都知道让百姓经商能挣更多钱。
可如果不是重农抑商，一场饥荒下来，要死多少人？
说回君主制，如果大秦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君王，那匈奴犯边、六国余孽
谋叛，如何镇压？
秦二世继位，就是活生生的案例！
这个时代，不仅需要君王，还需要铁腕君王！
甚至，秦牧都想说，这个大秦，如果只有祖龙一个人的意志，那大秦必然会更加强盛！
可惜，总有赵高这样的佞臣、李斯这样的野心家。
用自己阴暗的目的，悄悄影响这秦始皇。
祖龙看向秦牧：“牧儿！大秦，经不起下一个赵高！你……向来足智多谋，可有什么解决方案？”
“有！”
秦牧有些闷闷不乐，不仅没成功策反老爹，反而又要被迫给始皇帝献计。
“两条路！第一条，广开言路！如今朝堂上的御史，人数太少，作用太小！放松对御史的考评，并且规定御史上疏，无论如何，不因言获罪！届时，御史才能真正起到监督百官的作用！”
“第二条，行密折制！各路边疆大员、心腹京官，准许通过密折渠道上书！此奏折，除皇帝及其本人外，谁也不能得知内容！如此一来，这些人既有皇帝信任，又不怕弹，劾别人被牵连，一定会畅所欲言！”
秦牧随口给了两个方案。
祖龙眼睛一亮，但推敲之后，又有些迟疑。
“牧儿，这两个方案，似乎都有不少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