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公审
“咳！咳！我认罪，我全都认了，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
一个已经失去脸上所有皮肤，眼皮也被细细切除，无法闭上眼睛的恐怖人型颤颤巍巍地说话。
声音沙哑，嘴唇和牙齿早已消失，伸出的舌头也少了一截。
两条腿已经变成森森白骨，只靠两条半臂歪歪扭扭地被挂在架子上。
下面的人群一个个想要移开视线，却又瞥见旁边神卫阴森森的眼睛，于是只能愣愣地转回去盯着上面的架子。
这场残酷的公审已经持续了两天。
一边审，一边罚。
每半个时辰，就有施法者将他们拖下去治疗一番，好保住这几人的性命。
没有人敢动恻隐之心偷偷放水，因为后果很严重。
前一日，就因为队长积伤太重，受不住刑罚死了，神主将施刑人和当值的整个治疗班全部处死。
没人敢承担神主的怨毒，大家只能拼了命地将这帮人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你认什么罪？自己详细说明！”
审判官同样口干舌燥，这番颠来倒去的话早就说过五百次，实在没有什么新意。
但他不敢停止。
神在听。
于是他也只能跟着苦苦熬下去。
与其说这是一场对这几个“逃兵”的审判，不如说是对全城人的一场惩罚。
仅仅是因为这几个所谓的逃兵跑回城里的时候，没有人第一时间将他们举报并控制住。
以至于让他们的胡言乱语传遍整个德林城。
“我......我为了保住性命逃离战场。还编造敌人在野外......在野外出现，然后被外人击杀的谣言。”
“谁让你们这么说的，为的是什么？”
“是队长。他贪生怕死，说我们就这么回来会受罚，编......编个谎话。好痛，好痛啊！我的腿好痛！求求你，杀了我！我说完了！杀了我！”
已经不人不鬼的士兵连眼泪都流不出，只能竭力哀嚎着。
“腿痛？你腿都没了怎么痛？他不是说腿痛吗去，给他搞条腿接上，让他继续痛！”
一个晶莹的水晶杯子被狠狠砸在地上。
满地碎片倒映着神主支离破碎的阴冷面庞。
他站在城中心高高在上的神宫中央，离着审判广场有好几十里远，却仿佛在现场。
身边候着的神卫立马后退出去传令。
这场闹剧神主已经看了两天。
身边的神卫也都陪着看了整整两天。
越看，就越是感觉心底泛起阴冷。
不是兔死狐悲。
他们若是狐狸，下面这些士兵怎么可能是兔子，蝼蚁还差不多。
只是，作为最熟悉神主的人，他们已经稍微能察觉到神主的某些不对劲。
德林城里从商人到平民全部禁绝与外面交易。
所有无法生产的奢侈品，都仅能由神卫队出外交换而来。
这个水晶杯子就是神卫队们耗费万千，甚至损失了三分之一人命才带回来的。
神主特别宝贝。
神卫们平常清洁都是用新生婴儿剃下的干净胎毛来刷洗。
结果居然被摔了。
这到底预示着什么，神卫们不敢细想。
过了好久，神主才远远看到刚才接令的神卫匆匆走上台，在审判官耳边说了几句。
于是那个刚被治疗过的士兵就被带下去。
只留下其他人继续接受审判。
两天来首次出现这种情况。
其他几个被审判人苦中作乐笑了两声。
就连下面围观的百姓脸上也都微微露出笑容。
他们都以为这人终于能解脱了。
不管如何，起码是熬过了一个，对吧？
这种卑微的开心支撑了他们整整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没有刑罚，只有翻来覆去的审问。
就连每半个小时一次的治疗都停止了。
他们以为终于能获得一个解脱。
直到他们的伙伴再次被送上来，他们才绝望地发现，刚才那一个时辰到底代表什么——治疗班在做其他事，没办法帮他们治疗。
满城百姓恐惧地尖叫。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被拖下去的士兵双腿接上了两条猪蹄！
就连审判官都感到毛骨悚然。
于是越发战战兢兢起来。
“我，我问你们，伟大的神主英勇奋战，斩敌如风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我逃走了。我们贪生怕死，去了城外的村子。”
“砰砰砰！”
审判官将锤子在桌子上狠狠敲了三下，“一个一个问题来！我问你，为什么要逃走！”
“我贪生怕死......”
“你们逃去了哪里？”
“城外的村子。”
“你们是怎么逃的？”
“我......我......”
这个问题不在列表上。
审判官走神了。
如果是照实说当然简单。
就是将
军下的令，队长接令，然后带着他们从别的城门绕路走的。
全程印鉴齐全，能有什么阻碍？
可如果是逃，那怎么逃出去的就是个艰难问题了。
重点是这个问题之前没有问过，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答才符合神主的要求——更重要是才能不牵连到家里人。
审判官自己也是一愣，他强行压抑怦怦乱跳的心脏，狠狠喝道：“好呀！还想隐瞒，给他点颜色看看！”
两个在旁边候着的冷白脸默默走上去，互相对视一眼，就开始动手。
一人拿着小刀子，不断从士兵身上仅存的好肉上一点点切割。
另一人则拿着术法咒符，等对方抹好一刀，就贴上去一张。
原本该是用他们秘制的灵药，可上头发下这些价值千金的咒符，他们不敢瞎问，只能照着使用。
好半天，他们才割下堪堪半斤重的血肉。
不是他们技术不行，实在是对方已经被割下太多太多的地方，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再能切割的地方。
按照传统的话，这个数量早就超标，对方也早该死了。
可神主不但让整个德林城的施法者候着，还让他们交出所有的救命玩意，就为了吊住这帮子人的性命。
凌迟是一门互相折磨的手艺，可祖上也没说过，会折磨到这种程度啊！
冷白脸们憋得满脸通红。
为了寻找哪里还能下刀，他们已经竭尽全力。
可审判官不会管，神主更不会管。
没人喊停，他们就只能继续下去。
被施邢的士兵浑身包着仙法咒符，可这些咒符也做不到让人只剩一个大脑和内脏也能存活的地步。
他已经陷入弥留状态，嘴里喃喃自语着各种胡话：“艹，艹你X的。别过来，别过来！快走，娘，快走！那不是人！那是妖怪！神主......”
拿着刀子的冷白脸听见“神主”二字猛地一抖，他怕对方会说出不堪的话，连忙用手上前捂住。
“唔！唔！”
士兵只是闷闷地哼两下，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拿着仙符的冷白脸眼看不对，连忙将捂住嘴的手扒拉开。
已经晚了。
无论是用手指感觉，还是用耳朵去听。
这个士兵都已经死了。
“死了，嘿嘿嘿，死了！”
拿着刀子的冷白脸浑身发抖，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弟，你坚持下去！”
说着，他就用手里传了好几代的刀子，在自己脖子上压下去，借着最后的力气往右边狠狠一拉。
极度高压的血液瞬间喷出，像是绚烂的烟花，将整个审判台都染满鲜红。
拿着仙符的冷白脸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还在一抽一抽的兄长。
然后又愣愣地看向审判官。
审判官微微侧开视线。
他又看向其他被审的士兵。
他们倒是回以凄凉的苦笑。
冷白脸又楞了一会，就呆呆地从地上捡起兄长的刀子，然后什么都不管，径直往外走。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旁边围着的神卫伸出长枪架住。
“你的任务没完成，回去！”
“回去？”
“你们家族跟着神主好几代了，别乱来。想想你的祖宗和家人！”
“我娘早死了，我爹昨天也被你们杀了，现在我哥也死了，家族就剩我了。”
冷白脸越说，就越是激动。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艹他X的神主！不就是个钻娘们裤裆底的懦夫！敌人来的时候他在干嘛？现在又在干嘛！我......”
“砰！”
“砰！”
“砰！”
冷白脸的头突然炸开。
同时炸开的，还有拿长枪架住的两个神卫。
一片血雾弥漫，将旁边一周的人染得满脸鲜红。
可没有一个人敢擦。
因为满脸冰冷的神主就站在三具尸体后面，盯住他们。
“你也想让他继续说完？”
神主说出的话里带着冰凌，刺得神卫的队长忍不住抖起来。
“他是施刑家族的最后一个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担心审判进行不下去。是我迟疑了，请神主责罚！”
说着，他就跪下来，仿佛要敲死自己一样死命地磕头。
“砰砰砰！”
“砰砰砰！”
神主没管他，转身扭头看向几个受审的士兵。
几人控制不住露出恐惧的神情，但还是强忍着说道：“神主，我们全部认罪。求主赏罚！”
“求主赏罚！”
神主默默瞟一眼周围的百姓。
他们脸上都带着畏惧，却同时还有一丝丝希冀。
神主又看向审判官，突然两边嘴角勾起。
围观的百姓见状，都松了一口气。
几个士兵们脸上都露出一丝轻快。
他们正要说几句好话然后就上路，结果就听见。
“他们认罪了。可他们的家人好像没一个在啊？怎么不拉上来，一起审一下？”
“能培养出这种逃兵，
他们的家人都有责任。”
“你觉得呢？”
审判官手脚颤抖，额头的冷汗如黄豆大小不断地滴落。
为了让这些人好好说话，别乱喷，将军大人可是专门保证过不会牵涉家人。
可他更不敢拒绝神主。
审判官伸出手朝着手下一挥。
手下深深叹出一口气，就走了出去。
审判台上的几个士兵则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懦夫，你连敌人的面都不敢见！兄弟们都死完了，还要我们出去搜寻人手喂怪物！”
神主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盯着审判官。
审判官头皮发麻，大声反驳：“放屁！神主战功彪炳，何需向外求援。你们分明就是胆小如鼠，想潜逃出去！”
“哈！我们兄弟们出生入死的时候，他还缩在那个神宫里面要奶吃呢！艹你X的将军，你出来！是你下的令，现在你不敢认吗！将军！我要见将军！”
“见将军也没用！现在是神主在审判你们！居然还在冥顽不灵！来人！施刑！”
话刚出口，审判官才发现，已经没有人能再给他们上刑了。
如果是正常人，随便来几刀就好。
可这几个士兵已经受刑太多太久，能活着都已经是仙法了得。
手下这些粗莽人，做不了的。
仿佛是看出他的窘境，神主破天荒地再次说话了：“没关系，等等好了。他们家的人，总没有那么少吧。不过将军呢？不在？”
“神主，我在的。”
将军阴着一张脸，从人群中走出来行礼，然后就沉默不发一言。
他满胸膛悲愤，可他也有家人。
“这些人说是你下令让他们去寻找人手的。怎么说？”
将军低着头，闷闷地说话：“自然是谎话，卑职没有下过这种命令。”
“那就是他们污蔑你了？”神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神主圣明。”
“行，等下让你出口气。那么，他们对我的污蔑，你之前有听到过吗？”
将军背上全是冷汗。
“听到过一点，但我以为，都是胡言乱语。”
实际上这几个士兵刚回来，就向他报告了所有的事情经过。
在他们的描述里，对方能搅动风云，还能破开雷鸣，简直如他想象中的神灵一样。
他听得过于震惊，甚至忘了神主的禁忌，也忘了第一时间将这些人控制起来。
而是放任他们自行归队。
作为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对同僚吹牛？
还没到一个时辰，整个军营就都在传颂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灵。
随着部分人员的外出，这些话也渐渐传入整个德林城。
然后也随之传入德林城神主的耳中。
“呵，胡言乱语吗？”
神主笑笑，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片刻之后，十几个人被塞住嘴，卷住双臂，遥遥押了过来。
他们刚看到审判台上的几人，眼睛就全部变得通红。
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风声在吹拂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