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是挺厉害的，比我强。”李家桥那么说。
“哪儿啊，不就一校长吗，你可是所长，执法部门儿负责人。”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必须有啊——”边说，边离开阳台，狄圣龙迈步进屋，“所长，能拘留人，校长，你问问他敢吗？”
“所长也不能拘留人啊！”哭笑不得了，李家桥觉得面前这家伙完全就是个法盲，“派出所只能暂扣，不能拘留，根本没那个权力啊。”
“有没有的，反正我觉得你比较牛｀逼。”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边，那男人坐了下来，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
“那是因为你是个‘社会不安定因素’吧。”说着无奈的玩笑，李家桥跟过来，“那个，抽烟的话……”
“哦对对对！厨房！”赶紧站起身，狄圣龙迈步就往厨房走，“对不住啊哥，真忘了。你放心，我知道开吸油烟机。”
只交代了一句“那个烟灰缸你随便用”，李家桥没说别的。他眼看着对方进了厨房，然后关上门。
他听见吸油烟机确实被打开了，吁了口气，他走上厨房，抬头看着笼子里的八哥。
“哎。”他叫那通体乌黑的鸟，“你可别瞎学那个‘大龙’啊，要不万一我哥过来听见你叫，我都没法解释。”
笼子里的飞禽当然不懂李家桥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喝水，继而发出一连串警笛一般的曲折鸣叫。
“这就对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个长翅膀的警车吧。”低低的笑出声来，李家桥沉默了片刻，然后，在他想到厨房正有那个男人在抽烟时，一种莫名的冲动却让他忍不住还是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推门，他看见正靠在橱柜台面上吞云吐雾的狄圣龙。
“怎么了哥？”对方问他。
“没什么。”轻轻笑了一下，他关上门，走过去，从壁柜里摸出他自己的烟。
“瘾上来了？”那家伙咧嘴乐，“抽烟这事儿就这样，瞅见别人抽，自己也就想抽了。”
“差不多吧，挺没出息的。”李家桥抽出一支烟，又把那印着万宝路商标的盒子放了回去。
“哥你抽‘白万’啊。”
“嗯。”应了一声，他又摸出同样放在柜子里的打火机，点燃唇间的香烟。但在他想把打火机重新放回去时，却被狄圣龙有点突然的攥住了指头。
手一抖，打火机差点儿掉落，对方很敏捷的捏住，冲他笑了笑，就将之拿在手里端详。
“哥你这火机真好看。”
“是吗？”李家桥皱眉。
“是啊，这是铜的吧？手感真好。”
“是。”发现这家伙还挺识货，李家桥点了点头，“我堂哥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
“噢，是吗。”
“快用了十年了。”
“这么长时间了？”
“嗯，那会儿我刚大学毕业，他还在广州当老师，他们学校组织青年教师去美国考察，其实就是旅游。”笑着抽了口烟，李家桥把对方还给他的打火机捏在手里，拇指摸了摸上头这些年来留下的细小划痕，“他买了直接寄给我的，之前上头还有个印上去的星条旗，这些年一直用，就给磨没了。头一阵子他来我家，在客厅聊天的时候我拿出来，他还真认出来了，问我是不是当初那个……”
“哥你不是都在厨房抽烟吗？”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话，狄圣龙眯着眼问。
“啊？”
“你不是说都在这儿抽烟吗？”又说了一遍，那家伙还用拿着烟的手指了指厨房地面。
“喔，就是觉得，他来，情况比较特殊吧。”
“因为是你哥？”
“因为好久没见了。”
“多久？”
“十九年。”隐约能感觉到这货在闹情绪，李家桥干脆直接甩出了答案。
“……这么长时间了啊。”果然，听到原因的男人消停了。
“嗯，他十八岁就跟着他爸妈去广州了。”
“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啊……”一下子笑了，李家桥在吐出烟雾的同时叹了口气，“他爸是军区干部，调到广州，他就跟着去了而已。”
“噢。”狄圣龙没话说了。
沉默持续了一阵子，直到大卫杜夫已经烧到了尾声。
“怎么了？”李家桥忍不住打破安静。
“没有，就是觉得，你跟你哥，感情真不错。”
“还行吧，不过，其实也是他比我大，个性又王道，我习惯听他的了，就觉得，他什么都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实话，而且是跟旁边这家伙说，李家桥有那么点儿怨念，不过，还好，听他说完，对方就开了口。
“王道不王道的，说真的，无所谓，大几岁也无所谓，老相互惦记着就好。你看我哥，他倒真惦记我，还找人监视我呢，奇葩不奇葩？当然了，也搭上是我自己忒他妈不争气。”
听见对方突然那么说，李家桥反而觉得有点窘迫，他听不得别人自贬，总觉得悲剧色彩略显浓烈，让人不舒服。
“那个……
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不知怎么了，此时此刻，借着尼古丁的味道和飘散的烟雾，李家桥就是有些话，想倒出来，他看着正等他开口的狄圣龙，迟疑了几秒钟，还是讲了，“就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你大哥他们，拉开点距离？”
“怎么拉开啊……”似乎被那意料之外的建议弄蒙了，狄圣龙一脸茫然。
“你哥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现如今刑警那头只是苦于没那么多证据把他拉下来，这事儿都不是秘密了我说也就说了。我不是让你大义灭亲，可我也不想眼看着有朝一日｀你跟你大哥同流合污。”豁出去了一样一口气说完，他等着对方的反应。生气也好，回避也罢，都无所谓，他的话，反正是不能不说，他是真的不想看到有那么一天，狄圣龙回到家族里，变成北城狄老大的帮手，或者说，打手，再说残忍点，就是一条咬人用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