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面的男人看着他的笑容，略作沉默，清了清嗓子。

“那，骑我的车去？反正也不远。”他指着店门口那辆红色旧摩托。

“你的车实在动静太大了。”李家桥一脸没辙。

“我喜欢动静大的，好车就得跟好妞儿一样，得会叫，骑着才过瘾。”

这是狄圣龙给他的答案，这是李家桥听到的，最不靠谱的一个拆掉消音器的缘由。这是这个痞子每次遇到感兴趣的人，就会脱口而出的话，充满了挑｀逗意味，而对方的反应，则是他判断要不要继续制定新的下手计划的依据。

李家桥，没有给他任何明显反应，唯独挪开了刚刚还四目相对的视线。

狄圣龙没有当即得寸进尺，但他觉得对方的沉默，足够他放心大胆大踏步的在之后得寸进尺了。

“还是我开车吧。”

“那也成。”

“那个……我车上，别抽烟。”

“是是是，有房顶儿的地方就禁烟，记着呢记着呢。”明明在试图表现自己很乖，却还是甩不掉的一脸痞气，狄圣龙回头冲着店里的学徒和员工喊了一声帮忙看店等他回来，就碾灭了第二支烟，跟着李家桥上了车。

他们俩，是真的去吃满记甜品了。

李家桥觉得，这简直比看电影更尴尬。

周围坐着的，不是老姐们聚会的阿姨，就是小姐们聚会的丫头，他俩，是店里此时此刻，仅有的两个男性顾客。

然后，不管老姐们儿也好，小姐们儿也罢，还都老偷偷摸摸盯着他们看。

李家桥在那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如此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雪山蓝莓，单加一个香草冰激凌球，一份儿小圆子，再来一杯西瓜汁儿，不加冰，不加糖。”狄圣龙倒是足够淡定，都不看单子就随口点了想吃的东西，他从迷彩裤的大口袋里掏钱。

“先生要不要再加一份芒果片？”点餐的小伙子客客气气问。

“不要，你们家芒果没许留山的好吃。”狄圣龙大大方方回答。

成功把人家弄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后，他给了钱，继而边摸着下巴上刻意留的胡渣，边看着对方转身离开的背影，视线全集中在腰部以下。

李家桥能看得出来这些，但是什么都没说。

“你很熟啊，这一套。”

“啊？哦你说点餐啊。”狄圣龙回过神来笑笑，“都来过多少次了。那边那几个小姑娘都认识我，这小子是新来的。”

“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

“还行吧，我对许留山更熟。”

“那怎么不去？”

“头两天刚去过了。”

“喔。”

“怎么了哥？”

“没什么，就觉得，你的这个饮食喜好，跟你整个人……”说到一半，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继续了，因为对方开始慢慢咧开嘴乐起来。

“反差太大哈？”

“有点。”

“嗐，我这人，可能就这点儿秘密了。”

“秘密？”

“对啊，我可没根任何人说过我好这一口儿，哥，你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真的？”

“说瞎话天打五雷轰。”坐没坐相靠在椅子背上，狄圣龙抬手指了指头顶。

“说那么严重干嘛……”李家桥有点无奈。

甜品店基本都是现成的东西，上餐速度足够快。眼看着那些方形的小碗小碟子被端过来，摆在那个纹身男面前，李家桥越来越觉得这种反差大到让他快要难以接受。

然而，有点可爱。

“哥，这是你的。”把那杯西瓜汁推给对方，狄圣龙抄起小勺子，挖了一大口冰激凌塞进嘴里。

“我的？”

“嗯，你也渴了吧。”

“不是说我不吃甜的吗……”

“喝两口也不成？我就是想让你喝才没单独加糖浆的。”

听着那样的话，看着那样的脸，想象着单独加糖浆这件让人有点儿反胃的事，李家桥最终也没能拒绝。

他喝了。

还好，只是西瓜汁而已。

仍旧有点太甜，但一想到那家伙会在里头单独再放一份糖浆，就觉得自己这杯还算清淡了。

男人吃东西，最棒的一点就是速度。于是，就算是吃着和自己身份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甜腻食物，狄圣龙的速度还是够快。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之后，脸上全都是满足表情的男人推开面前的一堆空空的小碗，看着还在喝最后几口西瓜汁的李家桥。

半眯着眼，视线始终不知闪避的，集中在那含着吸管的薄嘴唇上，那眼神太热，就算空气中弥散着甜品的味道，就算呼吸里都糖分含量过高，就算冰激凌降低了肠胃的温度，让嘴唇上的钉子被气息蒙上一层雾，但眼神，却还是热的，烫的。

李家桥假装没有看到那视线。

开车回去的途中，两人话不算太多，而且都是狄圣龙起头。

“哥，你到底为什么要当警察啊？”

“怎么问这个？”

“没事儿，随便问问。”

“……就是喜欢呗。”

“也是挺奇怪的。”

“至于到奇怪吗？”

“怎么不至于啊，但凡有好道儿走，谁乐意当警察啊，累，还不讨好。”

“没那么严重。”那样的质疑，难不倒李家桥，这么多年他听过多少遍了，也早就默认了，是，当警察就是费力不讨好，可他是真的喜欢啊。

就好像，你喜欢纹身，喜欢穿孔，喜欢留怪发型穿奇装异服还吃那么甜的东西一样。我就是喜欢当警察。我们不能相互理解。人与人之间，若不是经历一样，本身就没办法相互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