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人命如草芥

盛三七将眼前柔弱的碎雪扶了起来，手不经意的摸到了她的脉象，目光微沉，“卖身契在哪？”

“公子莫急，等公子将那疫病都除了，奴家再交碎雪的身契也不迟。”她垂眸嗔笑，余光从碎雪的身上一扫而过，“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公子。”

碎雪身上青紫相交，没有一处是好的，强撑着向盛三七道谢，“多谢公子。”

“哎呦，你竟得了这样的缘份，也不知是个什么福气，不过，眼下你的身契还在烟云台里，该做的活计，可一样也不能少，带下去，别在这儿误了公子大事。”她朝身旁的打手示意，那打手当即将碎雪抬了下去。

碎雪满怀希冀的瞧着她，直到沈知意安抚她，“你放心，我们既说了要替你拿回身契，便说话算话。”

“左右烟云台要出几个人帮忙洒药制药丸，让她一并跟着吧。”盛三七瞧着她身上似中了毒，但是具体是什么样的毒，一时半会的盛三七还瞧她不出来，得细细的再看看。

柔婉拿着手中的扇子打着转：“难为公子这样替你着想，你行事要尽心尽力，回头我再多派几个人来帮忙。”

沈知意颌首，盛三七暗自松了口气，拿出一粒药倒出来递给碎雪，“你身上还有伤，吃了这药能缓解些。”

碎雪伸手去接那药，柔婉神色微惊，轻唤道：“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出身，可别浪费了公子这样好的药，回头叫人家公子为难。”柔婉生怕这些人瞧出些什么来，到时候再给人使了绊子去。

柔婉伸手欲夺她手中的药，她却快了一步，将药吃进去了，“我往后既是公子的人了，公子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哼，左右我是管不得你了，走吧，今儿烟云台里还有一场大宴要办，这疫病须得尽快压制住，莫要误了烟云台的大事，去，将人都唤过来帮忙。”碎雪边领着人往里走，一边叮嘱着。

沈知意一行人依着昨日的路去了地下室，地下室里一片昏暗，恶臭味甚至比先前更甚， 柔婉抵着鼻子直皱眉，“怎么回事？味道今日这般大。”

地下室里的管事扫了眼不远处推放的尸体，“是牢里头的娘们，不愿意入烟云台，关了两日，没想到竟一头撞死了，如今也不好将人抬出去叫人看见，就摆在这儿。”

沈知意与盛三七互看了一眼，没想到烟云台里的人竟然视人命如草芥，柔婉拧眉看了眼那几个盖着白布的方向，“没瞧见我这儿正招待贵客？如此不懂规矩，难不成还要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教你？”

“是是是，小的马上将人辙的。”牢里管事的悄看了眼她身后模样周俊雅的两个少年，转身往那处走。

盛三七见状忙低喝了一声，“这牢里如今出入都须蒙面，身上要穿统一熏了厚艾的衣裳，这几个人贸然抬出去，只怕要感染给别人，到时候莫说烟台，整个天都都得完蛋，你们好生掂量。”

碎雪皱眉，悄看了眼站在沈知意身旁故作害怕的碎雪，碎雪朝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那依公子的意思，应当如何行事？”

“我过去瞧瞧，你们在这等我。”她心里慌得厉害，若说一人是撞柱而亡，那旁的几个人呢，万一有她三叔可怎么办！碎雪瞧着她走过去，也没敢拦，这万一真是疫病，一旦感染了，可了不得。

沈知意自从那一颗药开始，总觉得这柔婉待碎雪未免太上心了些，如今瞧着两人暗中的动作，愈发的坐实了这个猜想，碎雪之所以这么了巧的出现，这么巧的让人欺负，不就是为了混进她们的圈子里，瞧瞧她们的斤两。

盛三七将白布一个一个的打开，戴着的白色手套一个一个人的摸过去，这人里没有她的三叔，可是这些人里，每 一个人的死法，都令人寒心，她缓缓将白布盖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

柔婉见状上前，“公子，可瞧出有什么不妥当的？”

“尸体都已经烂透了，还有些人的伤数次伤入肺腑骨髓，我竟不知，原来烟云台中的人行事如此歹毒！”她双拳紧握，实在气得要命。沈知意闻言将白布挑开，瞧着身上没一处好伤的人，这哪里是自个撞死的，这是被活活凌虐至死，那青紫相交的身上伤痕遍布，深深浅浅，刀割的，铁烙的，针扎的，甚至还有用那簪子戳的，剪子将皮肉剪下来的。

碎雪凝着那些尸体，神色惊惧的往后挪了挪，“别打我，别打我……。”

盛三七怒不可遏，“柔婉姑娘，人尚且要行善积德，怎能如此造孽滥杀无辜。”

柔婉拂衣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身旁侍从递来的香囊轻闻着掩盖这牢里死尸散发的恶臭，“不过是死几个不懂规矩的人罢了，在这天都，每日不识好歹的不知要死上多少，公子虽医术精湛，可到底岁数太年轻了，哪里懂江湖的规矩。”

盛三七咬牙切齿，“若今日躺在这儿的是你……。”

“公子怎知，我曾经不是这样过来的？”她缓缓起身，细长如青葱般的指落在盛三七的肩上，“如今官家盛宠的荣西伯爵府薛荣伯，你可知道？”她垂眸轻叹，漫不经心。

“知道又如何。”荣西伯爵府是世袭的，虽说在天都算不上太高，可也不低了，远比要科考的那些大臣来的好些，如今那荣西伯爵凭了些许南下救驾的功绩，让官家宠得很。

“便是荣西伯爵当年见了我的父亲，也该唤我一声，小殿下。只可惜，成王败寇，”她见盛三七有些意外的瞧着自个儿，不由嗔笑道：“说个越事罢了，若是奴家，奴家定也从容赴死，不过，蝼蚁尚且偷生，奴家断不会走到这样的田地。”

“柔婉姑姑别放在心上，我这兄弟自幼心善，见不得什么世间苦疾，还是驱疫的正事要紧。”沈知意一把将盛三七按住，对于这柔婉的身世，沈知意有些意外。

盛三七这才忍了下来，“这些尸体身上沾带了疫病，眼下这牢里是不能留了，我得看看这地牢有多大，才好估算着准备东西，不够的得让她们去采买，我需要四批人调用。”

“无妨，只要能将这些事平了，调人一事，公子只管用。”柔婉如今正闲着，左右这烟云台今儿无事，陪她们好生玩一玩。她坐在地牢中的正厅的一处副位上，在这儿当即就有人提了熏香过来分立两旁，架势摆得十分足。

“这些尸首不能留，得马上烧干净，至于这地牢里边，所有能透阳光进来的地方，全部要透光，石头与艾叶必不可水，这样，一批人去采买东西，另一批人去收拾洒扫牢房，第三批人去洒药，最后一批去熬药，熬的药分两种，一类是用来喝的，另一种用来泡燥。”盛三七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当初发现她三叔的那间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