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听的
王章拿她没办法，感觉自己一张六十岁的脸都要被气成了七十岁。
于是他捋了捋自己一把胡须，慢慢地说道：“这件事，不能徐徐图之，必须直接来，不然以魏家的反应速度，想必很快就会发现有人捣鬼。”
“这是自然，所以就靠你啦。”陈滢轻松地点点头。
她当然不可能完全让王章去办这件事，实际上以她的性格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信旁人的人。
因此，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是让王章相信她。
而她会给王章出谋划策，让王章按照她的计划去走。
但她没想到的是，王章却提出了另一个想法：“我觉得这件事未必就不能让忠恩侯府参与，你不想让他们参与，只是觉得他们会被牵连进来，被魏家报复而已，然而实际上魏家现在已经盯上了忠恩侯府，你们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会针对你们。”
“你说得对，可是若是不招惹魏家的话，侯府起码也不会遇到太大的事情。”陈滢皱着眉头说道。
她这个人自打重新得到一次生命的机会，又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家庭之后，就很难再拿自己的家人冒险了。
尽管她心里也深深知道，有时候根本不是她愿不愿意拿自己的家人冒险，而是自己的家人也有独立意志，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一些旁人眼里格外出格的事情，借此来拼一把，换取更高的地位和更强的力量。
然而现在陈滢依旧不能轻易地下定这个决心。
她的家人可以自己决定去冒险，然而要陈滢来主动让他们冒险，那她实在是难以决断。
王章却继续劝说道：“我不是让你叫他们来冒险，而是这件事比起其他他们在做的事情来说，已经算是危险度低了不少了，何况你若是一直保护你的家人，这反倒会显得你更奇怪，你不能再如此专制，要相信你的家人，他们也有这样的能力。”
说这话的时候，王章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奈。
这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却像是个已经历尽沧桑磨难的过来人以后难以劝说，似乎陈滢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观念，固执起来简直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不过陈滢还真的被他这一番话说动了。
她抬起头，看着王章，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对方的脸。
实际上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王章是个聪慧而没有集体意识的人，王章最擅长独立完成一系列的谋划，让别人顺着他的想法走。
虽然平日里王章似乎总是被她坑，但并不代表她完全没有在王章手里栽过，每次被王章反过来坑害成功，她就会在心里对王章多一分警惕。
但到了今天，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王章并不是话本之中简单而潦草的一个概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考，所以他并不只是会权谋，他同样也很擅长生活。
作为一个六旬老人，他的生活经验比陈滢要丰富许多，一生中遇到的挫折也一定比陈滢更多。
只不过陈滢上一世的死亡，比王章更加惨烈，也比王章遇到的所有挫折，强度都要高上不少。
然而问题在于，陈滢依旧不如王章擅长接受现实。
不擅长接受现实的人，拥有更强烈的改变现状的动力，而王章比她更平和，也更擅长接受自己。
陈滢看着王章，忽然间心中有些大彻大悟的感觉。
她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虽说你是个孤臣，但实际上你并不是因为难以融入人群才做孤臣，而是因为你自己的愿望就是做个无限拥护朝廷的纯臣，是吗？”
也就是说，王章最擅长的所谓独自制定计划，把旁人当做木偶一样顺着他的安排去走，都并不是因为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而是因为他选择了一个人。
他并不是不相信旁人，而是因为他是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他认为朝堂之中的大臣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他让自己成为了这样的人。
而到了此刻，陈滢也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之前要求和对方结盟的时候，似乎速度也太快了，而王章竟然还真的答应了她，这证明王章已经无数次动摇过了他的想法。
到了和她结盟之后，王章基本上等于是笃定了另一条路线，也就是天下大乱。
陈滢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会回家和我娘亲说这些的，那么你剩下的计划是什么？”
“首先，要剿灭魏家是很难的，这么几十年的经营，魏家已然成了庞然大物，许多的旁支联姻，主家也和其他大家族的主家联姻，绑得密不可分。”王章给她分析起来。
其次，很多魏家的产业也已经融入了重要的环节之中，基本上与许多当地官府都有勾结，加上他们一定有私自豢养私兵，所以想要动摇这个庞然大物，自然是不可能硬碰硬的。
以王章的想法是一点点剪除对方的羽翼，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先把重要的左膀右臂削掉。
比如说魏金盏的死仇对象，魏家的族老，若是陈滢使用个正当的理由，或许他们压根就不会发现这个族老被剪除是有问题的——魏家人的自我程度也很强，他们压根就不相信魏家人会有朝一日和外人合作。
奈何这也是魏金盏不得已
而为之，现在魏家成了她的死敌，还要逼着她嫁出去，就算是她不愿意和陈滢合作，也必须得合作。
就算是那些老学究，听到所谓的为父报仇的说法，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王章的计划，也和陈滢差不多，是先从族老开始，只不过他的计划更阴损。
“什么，你是说在青楼给那老东西扬名？”陈棋和王章沟通之后，震惊地问道。
“你少说两句，”王章谨慎地看看陈棋，又看看远处坐在椅子上吃点心的陈滢，“你妹妹年纪还小，不该听这些污糟东西！”
就算陈滢心是黑的，他也觉得这不是陈滢这个年纪该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