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两面人
二十分钟后，莉亚合上了书本。
“我，我没看完……”
她有点战战兢兢地看向林顿。
“那里头好长好长，一两眼真的看不完，更记不住……”
“啪！”
林顿又不轻不重地在莉亚脑袋上敲了一下。此时正是下午两点钟，阳光温暖明媚，花园郁郁葱葱，几个园丁弯着腰殷勤地摆弄几多淡白色的花儿，为其绑住支撑的架子，避免它因为那沉甸甸的花瓣累弯了腰。
林顿一直在注意他们的样子，但令他有些失望的是，这几个人确实没什么反应。
他悄悄叹了口气，然后漫不经心地直接从莉亚的桌上拿起了那本红色封面的书。
“我记得那章是布地尔修斯写的吧？”他脑海里有原主的相关记忆。“这位学者写书的时候，总是简单地先把自己的观点概括一遍。你哪怕不看分析，光看他的概括，也应该能回答我的问题。”
莉亚略微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抬起脑袋，壮着胆子解释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如果光看概括，我下一秒就会忘个一干二净。只有把他分析的过程全看一遍，我才能记住他想要表达的结论……”
林顿听了这话，有些惊喜。他再次打量了一番莉亚。他当这个家庭教师，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的行动，而并不是真的想诲人不倦。但他还是忍不住喜欢莉亚刚刚的那一番话。这倒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莉亚的这种习惯很贴林顿自个的脾气。林顿在上一世，就极其讨厌死记硬背的内容，他也本身就是个记忆里极其糟糕的家伙。他想要记住一个知识点，一定要有大段的论述、分析为基础，要达到能让他自己就可以去把这个知识点推理出来的标准。只有这样，他才能记得牢固，记得准确。
一但面对散碎的、不成体系的、没有成型过程的知识点，林顿会表现得像一个白痴，有时甚至会面临嗤笑，令他有些恼火。而一旦遇到和他类似记忆方式的人，他则不免感到亲切。
今天，莉亚表现出了这样的特点，这无疑让林顿有些喜爱了。
“这是个好习惯！”
他很满意地表扬了一句。“有这样的习惯，说明你是个有思维能力的人，是个能有体系地思考东西的人，我很欣赏你的这种习惯。”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越发缓和，让莉亚有点茫然而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提了个自己的难处，怎么这位黑帮老师，却显得格外满意。
于是她愣在原地了。
“布地尔修斯的结论是，哈罗德国王并非传统观点认为的愚蠢、暴躁以及不懂军事。恰恰相反，他认为，哈罗德国王是位高贵、善良并且智慧的人。他的失败，并不是他的过错。”
在莉亚发呆的时候，林顿已经开始为她详细解释布地尔修斯的观点。
“布地尔修斯研究了大量古代文献、考古记录，并运用了较为严谨的推断方法，才得到了他上述的结论。今天课后，你要去详细地读一读。现在，我先直接告诉你答案。”
莉亚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就一阵头大。
课后要详细地读一读？这书也太厚了！
林顿却没有管她。
“布地尔修斯认为，八百年前的情况是这样的：
“当时，北女地人和诺顿人同时对贝尔开展了征服行动。北女地人主要是步兵，而且装备比较差。他们很早就在贝尔岛的北部登陆，但推进缓慢。而诺顿人由‘征服者’威克率领，于贝尔岛的南部登陆。他们有很多装备精良的骑兵。
“按照正常的想法，哈罗德国王应该先集中主力，迎战更具有威胁的‘征服者’威克。但是，威克是一个狡黠的人。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正直的、仁慈的且具有合法王位宣称权的人，而北女地人则只是单纯的野蛮人形象。
“贝尔长期以来都遭受北女地劫掠。为此，哈罗德国王做出了一个高贵但并不够明智的决定。他决定率领主力人马北上，先解决正在大肆屠杀、抢劫的北女地人，以此保护他的民众。至于那个伪装得十分仁慈，宣称自己仅仅是谋取合法王位而绝不会伤害贝尔人民的威克，哈罗德国王决定回头再处理他。他相信威克既然自称自己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他就不会苛待他的人民。
“应该说，他的计划一部分达成了。他的军队在一片森林击溃了北女地人，将他们都赶下了海。但他回师南下时，却又因为仁慈犯下了错误。
“当时，他们的补给已经不怎么充足。传统史学界认为，威克征服贝尔前，贝尔本土的人们还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信仰原始图腾，崇尚人祭。但布地尔修斯却经过研究认为，那时候的贝尔，已经开始信仰如今人们信仰的神明，而且文明水平并不算落后，即使是较为偏远的北境，也广泛分布着人口和农田。
“当哈罗德返回时，他为了避免穿越、践踏农田，选择跨越沼泽来返回南方。而且，他沿途不但不搜刮粮草，甚至还把本就宝贵的补给分发给了受到劫掠和灾荒的民众。这无疑减缓了他南下的行军速度，并且让他的军队饥饿、疲惫。
“与此同时，那位宣称自己‘仁慈’的威克，却以极高的
效率血洗了贝尔南部的村庄，劫掠了大量牲畜、奴工和粮食，为他修筑防御工事、打造战车并抚慰马匹。最早的黑城正是那时候被威克建立起来的军事城堡。
“当疲惫饥饿的哈罗德军队一头撞上准备充足、以逸待劳的威克军队后会发生什么，就可想而知了。
“哈罗德在战场上被杀，他的军队勇敢抵抗但终究战败，他的国家被侵略者占领，他自己成为了愚蠢的、邪恶的、小丑般的角色，被他决心保护的人民嘲笑与唾骂。而威克，则从‘私生子’，成为了‘征服者’。他宣布自己是神明执行审判的使者，颁布《土地检索法》，剥夺了一切贝尔人的土地，使他们不分贵族与平民，都成为了诺顿人的农奴。自此，这个新的征服者王朝开始了。”